2017年1月14日下午两点零三分。肃州大学附近的一间屋内,一阵急促的拍门突然响起,像极了小学生鼓号队里的鼓点。
这声音扰得床上之人两条细细的眉毛中慢慢皱起一团小疙瘩,茸茸的睫毛随着拍门声有节奏的颤抖着,小巧的鼻翼一张一翕,丰润的双唇紧紧抿在一起,仿佛正在和周公抗争。
如果不是拥有略显棱角的下颌和半长的碎发,任谁都不会想到床上这个漂亮的人是位男性。拍门声锲而不舍的持续响着,许言终于被吵醒了。他烦躁的挺身而起:“谁啊?”
拍门声只顿了一下,便又继续保持着军鼓的鼓点欢快的响了起来。在持续不断的鼓点声中,许言眼中渐渐有了光彩,终于从周公那里抢回了魂魄。
他穿上自己的卡通棉拖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踢踏到屋门前,报复般回敬了门对面的人一段节奏鲜明的“鼓点”。发泄完毕的许言浅笑着打开了门,门外的女孩正歪着头看过来。
她栗色的波浪长发从毛纺帽中露出,倾泻在右肩上。五官被淡淡的化妆品雕琢的更加精致,白色的带绒连帽羽绒服下是黑色短裙和肉色打底裤,配上过膝的黑色长靴和时尚的小包,不难看出来女孩正处于人生中最美的岁月。正是预料中的那个人——魏歆赟。
她虎着脸哆嗦道:“这么慢是想冻死我?快让开,我要去烤暖气”。
许言连忙闪到一旁,笑着看密友快速冲进屋里,麻利的甩掉帽子、外套和长靴,穿着毛衣就抱着暖气开始左蹭右蹭。他安静的关好门,便开始收拾魏歆赟乱丢的衣服和鞋子。
在这个装饰的很女性化的屋内,所有东西都井然有序的摆放着。许言慢条斯理的收拾完,就给渐渐回过气的魏歆赟泡了一杯热红茶,嘴角的浅笑却始终没有退去。他看着密友,终于说出了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先喝点,我去洗漱。”说罢就进了卫生间。
魏歆赟丝毫不见意外,朝许言豪爽的摆了摆手就捧着杯子大咧咧的喝起来。只有时不时偷撇过去的眼神出卖了她对男孩的关注。
卫生间的门敞开着,他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两条笔直修长而又白皙的腿在她眼前直晃悠,联想到自己需要定期脱毛的四肢,就算相处了这么久,魏歆赟还是觉得老天不公。
然而对于许言来说,除了可以百分之一百信任的人,没有其他人能看到这个私密场所里的他。
魏歆赟眼珠转了转,半真半假的对卫生间里的许言撒娇:“妞,反正咱两是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干脆你就收了我吧。”
只见他的身影顿了一下,随后关掉水龙头大声回应:“什么?水声太大没听清。”
魏歆赟不屑道:“少装。”
许言走向沙发,有条不紊的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水迹:“真没听清。”
刚一坐下,密友立刻就扑过来摆弄起自己脑袋上半长的碎发:“老是遮住眉眼,不如干脆让头发从中间分开的好。”
他闻言有些窘迫,晃着脑袋开始躲避:“这样正好,不会太短,也不影响带假发。”
密友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委屈:“世界上像我这么操心、贴心却又天天糟心的女朋友估计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吧。”
许言抓住魏歆赟的手正色道:“小新,你是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你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也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了,但假如你真的觉得委屈,一定要告诉我。”
魏歆赟从他一开口就觉得不妙,她赶忙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许言的头:“别一天到晚净胡思乱想了,当初也是我自己要求扮你女朋友的,可不光是为了你。你瞅瞅咱们学校那些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男生,还不够烦的?”
正经了不到十秒,她就用一只手勾起许言的下巴,色眯眯的舔了下嘴唇:“再说妞你长得这么好看,带出去也有面子不是?”男孩从脖颈升腾起的红霞让她玩心更甚,不老实的指肚从下巴画着圈慢慢轻划到锁骨,果不其然,他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细密的小疹子。
魏歆赟停下手,搓了搓腿惋惜的说道:“不行了不行了,你这样子不说别人了,我都想吃了你。”
许言整理好头发和衣服不打算接茬,拿起她的杯子就准备起身去添水。
魏歆赟赶忙拉住了他:“妞,你去那里也上了快一周的班了,有没有习惯?有没有被人发现?有没有被糟老头吃豆腐?可乐她有没有照顾你?”
密友连珠炮般的问题,没有让许言不知所措,他想了想,按部就班的给魏歆赟添好水,示意等待之后就走进了卧室。
魏歆赟一脸莫名的看着这个读作男朋友,写作闺蜜的“她”,不知道妞儿准备唱哪一出。
片刻后,只见一个妹子从卧室中走出,过肩的长发从侧面分开,恰好遮住了下颌,一身标准夜店的制服让她散发出十二分诱人。同时,不施粉黛的脸又让这个妹子还有一种出尘的清纯劲儿。
她微微弯腰,口中飘出了柔柔的女声:“老板您好,小乖很高兴为您服务。”
魏歆赟如遭雷击般定在那里,瞠目结舌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舌头像不听使唤般自顾自的动起来:“小姐姐你好。”
十数秒后,终于回过劲来的魏歆赟猛的窜起来,围着许言绕了一圈,忍不住拨开许言后颈上的头发,确认了脊椎上的经文纹身这才敢拉着她的手坐下,嘴里一个劲的嘟囔:“老娘亏大发了,老娘亏大发了……”
许言还是那副眉眼含笑的样子:“怎么了小新老板,对小乖不满意吗?”
魏歆赟以头抢沙发,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姐姐你把我家许言藏哪去了?”
许言浅笑道:“小新,这才是真正的许言啊。”
魏歆赟貌似仍不愿面对现实,指着她算不得明显的事业线问:“沟!哪来的?!”
许言失笑:“挤的,三层胸垫。”
魏歆赟猛捶了两下胸口,想把不甘砸出去:“咱两认识三年了,你从来都没打扮的这么好看过,也没有这么温柔的跟我说过话,我亏死了,真是便宜死那些色老头了。”
许言笑容不改:“伪音,练了很久呢。”
魏歆赟扑扇着大眼睛,妞儿的声音本来就很中性,再这么一练却是半点男儿气都没了:“妞你用正常的声音说话行不?好歹给我点现实感。”
听到这句话,许言的笑容带上了苦涩:“小新,就算不现实,也是我十几年以来的梦。”
妞儿的苦涩没有逃过魏歆赟的观察,她赶忙把话往回兜:“我这不是看小姐姐你这么美,怕不要我这黄脸婆么。”这么一想,担忧忽地就涌了上来:“不开玩笑了。妞你这么漂亮,性子又柔,不得被其他小~那啥嫉妒死?她们有没有欺负你?比如给鞋里放图钉啥的?”
许言怔了怔,心中的酸涩逐渐淡去,脸上的笑容又温柔起来:“怎么会,你平时追的都是些什么剧啊?那里跟咱们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其实她们跟你我一样,只是一些真实又普通的人。”
魏歆赟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可能。甭说别人了,我都有些妒忌你,其他人绝对更甚。”
许言回忆片刻就开始认真解释:“我第一天去上班,可乐就给我讲了一些应该注意的事,我一个新人自然言听计从。只要有客人选我,我就努力带上生意不怎么好的同事,也可能是这个原因吧,大家都挺接受我的。”
魏歆赟这下终于放心了:“可乐表现的不错,记她一功,不枉我疼她一场。”
“放心吧,我会保护自己的。”
眼前之人温柔的笑着,早已埋下的种子在魏歆赟一无所觉的时候偷偷破土发芽:“你保证!”
许言笑嫣如花:“我以胸前的红领巾起誓,绝对保护好自己,做一个让小新放心,不让小新担心的新一代优秀陪酒女!”
听到她的保证,魏歆赟反而有些自责,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她去那里的,这难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许言似乎看出了什么,她伸手搂住了密友,魏歆赟也顺势靠在她的肩膀,两人如一株并蒂花般安静下来。阳光从窗户铺洒进来,空中跳动的细小微粒让屋内的画面慢慢变得如梦如幻。
“咕噜。”
过了许久,许言的肚子发出了不合时宜的抗议,打破了眼前如画般的静谧。两人同时笑起来,魏歆赟这才想起来找她的目的:“差点忘了来干嘛,快收拾收拾吃饭去。”
许言赧然点头:“我去上个厕所就换衣服。”
魏歆赟坏惺惺的挖苦道:“哎呦~不是说女神是从来不放屁、不撒尿、不拉屎的生物嘛。”
许言千娇百媚的瞟了密友一眼,不着不恼的反问:“肃大女神魏歆赟同学,原来你从来不上厕所的啊?”
魏歆赟登时大怒:“忤那妖孽!看我收不了你!”
许言连忙躲进卫生间,门外传来密友的呱噪,她的笑容却怎么都止不住。
魏歆赟闹了一阵,又想到了一件事:“妞,还有两天就放假了,我已经答应我爸妈带你回去看看,你可一定要好好准备一下啊!”
“男友”的柔美的女声从门的那一边传来:“放心吧,不会露出马脚的。”
魏歆赟撇了撇嘴,想到妞儿晚上还得去上班,便无精打采的开了口:“对了,可乐咋和你说的?这个工作到底应该注意些啥啊?”
许言听到密友的问题,努力回忆着一下第一天上班的情形:“除了互相帮衬外,没什么特别的了。”刚说完,她的眉头就跳了一下:“倒是还有一条说是忌讳来着,记不太清了。”
这话明显勾起了密友的好奇,她拍着门急切追问:“是啥是啥,快想想,是不是有啥特殊的封建迷信活动?”
许言苦苦思索着那天的情境,终于在脑海里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了另一位好友貌似认真的叮咛:“对了,可乐挺严肃的说,这只是个工作,千万不要对客人投入感情。这一行似乎挺忌讳的。”
门外的密友好像被戳中了笑点,乐颠颠的笑声响了起来:“这不废话吗,谁傻啊还能对色老头动情。”
“是挺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