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阿芜轻声说了一句,而后便转身离开了书架旁。
她本只是想带少年来寻些青云国的史籍,并无意偷听他人说话,却不想阴差阳错听到了这些。身后人气息有几分低沉,她并不是未察觉,不过这里并不是适宜说话的地方。
少年情绪有些低落,抱着书无声跟在了她身后。
“宿主,小皇帝看起来好难过。”007有些不忍,几年的相处,它也是真的有些喜欢这个软萌懂事的小皇帝,最起码他对宿主是真的敬重,也是真的心思干净。
他也不过十五岁,还是个年幼失怙的少年,未曾生出什么阴暗心思,还以幼龄担起了一个国家,已经很是不容易。如今还要为了自己的百姓,将祖祖辈辈守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
“嗯。”阿芜淡淡在脑海应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她原本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已经让她极快且明显的察觉到了小徒弟的情绪,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别人适合开口安慰。起码,不是现在。
这世界上的许多事情,总是天意弄人。
“文小公子,诸位小公子,”书斋的老板笑呵呵的凑近了一行人,丝毫不见一丝忧色。外人总觉得这些小公子是极其顽劣,又身份尊贵不可随意招惹,他却觉得,这些少年是赤子之心,也是难得的忘年交。“吴某这儿新得了些游记,内容倒也有趣,文小公子要看看吗?”
那个老板神色自然,仿佛并没有看见少年脸上有些不快的神色,又转移了视线看向其他几人,“李公子,您上次托吴某人寻得那本棋谱也到了,陈公子,雅斋这新得了棋琴坊莺儿姑娘的新曲子的谱曲,您要看看吗?”
那个老板左右逢源,倒是没拉下任何一个在场的少年。待一行人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时,他才将视线转移到那正在书斋门口付钱的衣着不俗的一男一女,却是最终都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便进了内间。
先前齐公子在的时候,那二人便在那一行人身后的书架,这些小少爷皆是没注意,他却将二人出来的方向看的清清楚楚。他也曾游走四方,也见过不少权贵之人。那二位,明显不俗,却又不是他记忆之中的任何一个。极大可能,便是当今要找的人了。
百年前的历史,早就在普通百姓的心里湮灭成了尘埃,却一直在青云皇室的心里扎了根。是非对错,如今又有谁论的清呢。
已经渐行渐远的二人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带有深意的视线,亦或是察觉了又无心在意。
入夜,夜色微凉,空中只有半轮月和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
“师傅,你说,百年前和现在,还论的清对错吗?”少年难得有些悲伤的坐在院中的石桌之前,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阿芜的视线扫过石桌上的几个已经空了的酒壶,并未出声,心里却有也多了几分不快。这是她一手教了三年多的孩子,也是那个人的一部分。一向温润软萌的小家伙难得脆弱,确实有几分引人心疼。
昇沉心里似是压了千斤的巨石般,有几分喘不过气来。孤云青云,一字之差,百年前和如今的恩恩怨怨纠缠不清,谁又
说的清对错呢。呵。
他在出来之前,也并不了解过往的那些恩恩怨怨,怎么可能会不怨恨那个恩将仇报,杀了他父皇的人。如今,却是连该不该恨都不在明确。
若要仔细算起来,孤云皇室和青云皇室,也是同族,却成了如今这般情景。
百年前。
“父皇,雅姬求您收回成命。”一个身着青色绫罗青烟群的少女跪在大殿中央,神色坚毅。靖安王手握重兵,且对孤云国忠心耿耿,又曾屡建奇功,如今其领兵在外,若此时任由父皇下了这道圣旨,便是将整个孤云国送上绝路。
“父皇,还请三思。”左侧那个身着明黄色太子服饰的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强撑着挺直了脊背上前跪在了那个少女的旁边。他自幼便性子温吞,反倒是还不如与他是龙凤双胎的雅姬,她虽为女儿身,性子却强硬。若非如此,他二人在这宫中,也未必能半分欺辱不受,甚至坐上太子的位子。
他虽不通政事,却也知道,如今的靖安王,动不得。
“陛下,三思啊。”
“陛下,三思啊。”
渐渐跪在殿内的大臣越来越多,却也未曾能改变上首那人的决定。
“朕意已绝,尔等休要再劝,若谁人胆敢阻拦,便与靖安王府那些罪人一并论处。”已经日益衰老的皇帝气的眼睛发红,反了,都反了,一个个的,居然都敢来顶撞于他。“传旨给靖安王,让其携长子入京自己来请罪,或者自行了断皆可。就当是朕给他的恩典了。来人,拿下雅姬,软禁于寝宫,不许外出。太子,朕令你去监刑,你可领旨?”
太子神情绝望了几分,看了一眼已经被侍卫拿下的雅姬,闭了闭眼,沉声应了下来。“儿臣,遵旨。”
父皇是拿雅姬的命来威胁他,他只能就范。不是他,也会是别人,靖安王府,是逃不过这一劫难了。
“皇兄。”雅姬怒极,低喝了一声,他到底知不知道,就算靖安王府在劫难逃,也不能是由他这个当朝太子去拿人行刑。这不是在招仇恨吗?莫非是嫌屁股底下的太子位烫的坐不住不成?
“还不带下去?”上首的老皇帝怒极,严厉的斥了一句。他对底下的二人简直是失望透顶,太子一向懦弱不成大器,如今就连雅姬都畏首畏尾,他若是去了,这天下不得易主不成。简直荒唐。
靖安王府意欲谋反的证据都已经被暗卫摆在他的案面上了,如今他的儿子还意欲染指自己的后宫,不灭其九族,难解他心头之恨。
跪在地上臣服的男子并未开口反抗,而是递了个眼神给自己的妹妹,让其忍耐。
后来的一切,似乎就顺理成章了起来。孤云太子亲自带人拿了靖安王府一家老小,公开处刑。出征在外的靖安王及其长子,成了唯二的幸存者,一路起兵攻往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