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落荻良久的沉默让几人都不解呢，突然她就笑了笑，声音也柔了些。
“我随便问问，捕头办事多年，他问的自然有道理，他不过问的，那也是有道理的。”
小厮这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就在小厮以为没自己的事的时候，封落荻又说。
“一般琴姬的贴身丫鬟都是熟知琴姬的作息时辰吧，平时的喜好也是熟知？”
“那是当然，”小厮点头，“不然怎么叫贴身丫鬟呢？”
封落荻点头，若有所思状。
小厮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她，“姑娘要是没别的事，我就把点心送到前厅去了？”
“没事了，”封落荻又说，“不知你叫什么名字？今日可帮了我大忙。”
“小顺，”小顺弯了弯腰，“那奴婢先下去了。”
封落荻点头。
等看着小顺走远了，戚剪秋才跳起来箍住她的脖子，“你还有这么一面啊，真人不露相。”
江陌吟也走过来笑，“我也是不知落荻你，不止是琴弹得好，嘴皮子也厉害，还多变。”
封落荻诧异，“落荻？”
才只见过两面吧。
江陌吟坦然，依旧是一副霁月清风的模样，“我以为一起听了琴，吃了饭，查了案，就是朋友了。”
“的确，是我小气了。”封落荻脸色没变，两个人对着笑。
戚剪秋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很诡异，连忙插一脚。
“落荻，你这就算查完了？接下去做什么？我还啥都不明白呢，对吧，江公子？”又扭头向江陌吟寻找认同感。
哪知江陌吟非常淡定的摇头，“不，只是你不明白。”
“哈？”戚剪秋睁大了眼睛。
封落荻拉着她往外走，“我推测得差不多了，等会府衙的人来了让他们仔细检查一番即可。也不知郑捕头那边怎么样了？”
戚剪秋眨眨眼，为何她还是不明白，而一旁江陌吟脸上的笑意更甚。
只是走远的三人不知道小顺在院外又碰到一个人。
“让你说的你都说了。”
“是的，奴婢一字不落的说了。”
“做得很好，赏你的。”
封落荻三人又到了最初的发现尸体的房间外，还没聊一会郑捕头就带着几个捕快风风火火的走进来了。
抬头一看三人，愣了，赶紧先给江陌吟行礼，“江太傅好。”
江陌吟淡淡的点头。
郑捕头又对戚剪秋拱了拱手，才看向封落荻，“封姑娘，有发现了。”
“我这边也有发现了，郑捕头先说。”封落荻做了个请的姿势。
郑捕头难掩喜色，“我带着一班兄弟问遍了长安城里打更的更夫，还真的有一个事发当日晚上路过这边。据他所说，的确在亥时左右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匆匆忙忙的从水中月的侧门跑了出来。只是天太黑，他没看清楚这人的模样，加上他住的地方很是偏远，这几日在家休息并不知道水中月出了命案的事情，一直到我们查过去才知道的，赶紧把知道的都说了。”
封落荻点头，“光是知道这个郑捕头不会这么高兴吧？”
郑捕头笑眯眯的点头，“姑娘聪明，那个更夫虽然没看清那个人的具体模样，但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跑了，我们顺着那个方向查，还真的找到了点东西。”
郑捕头让身后的一个捕快把一个袋子包裹的东西小心的拿出来，是一件外袍，上面布满了血迹，触目惊心的。
“这个应该是凶手的，而且按照这个血迹，他里边的几件衣服应该也染红了，我们没找到中衣单衣那就是被他藏起来了或者毁了。”
一直不说话的戚剪秋凑过来看这衣服，“这不是今年长安新来的绸缎吗？还是当下最流行的纹饰，可贵着呢，家里没点钱没点关系很难买到的。”
听完，封落荻对郑捕头笑，“又一条线索。”
郑捕头一挥手，让两个捕快去长安所有卖这种绸缎的店铺都查一查，都卖给谁了，汇总一个详细的记录回来。
吩咐完了，郑捕头才问封落荻，“封姑娘又查到什么线索了？”
封落荻开口，“待会麻烦两个捕快去这边最里边的一个院子里，进门左手边第一个房间仔细搜查一番，那儿，才是真正的两个丫鬟被杀死的地方。”
“当真？”郑捕头睁大眼，就要带人过去看，被封落荻拦住了。
“捕头不急，您让几个捕快去了，您在这还能查出别的重要的线索。”
郑捕头摆手，又让另外的两个捕快去封落荻所说的地方，才看向封落荻。
“还有什么线索？”
封落荻笑，“现在是案发地找到了，凶手的衣服找到了，凶手的范围正在调查，不如查一下凶手的动机？”
“怎么查？那两个丫鬟平日里都在水中月，接触的人实在是少。”郑捕头正是苦恼这一点。
“但她们服侍的人不是。”封落荻对一旁的一个捕快招手，轻声说，“麻烦去趟前厅，叫一位名为小顺的小厮过来，和他说，是郑捕头有事要问他。”
郑捕头默默的看完，才问封落荻，“什么叫她们服侍的人不是，她们不是看守琴的吗？”
封落荻摇头，看了眼戚剪秋，“她们是玲珑姑娘的贴身丫鬟，而爱慕玲珑姑娘的人甚多，她们平日里接人待物不仅不少，反而很多。”
被封落荻看了一眼的戚剪秋莫名，摸了摸脑袋，嘟嘴，看着就一直静静站着的江陌吟，突然发现江陌吟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封落荻，眼神那叫一个亮。
戚剪秋又摸了一下头。
郑捕头可就怒了，不过碍于江陌吟在场，稍稍压住火气，“这班人居然敢隐瞒不报，真是胆大包天。”
封落荻赶紧安抚，“这个倒是无妨，该查出来的我们都会查出来的，不过捕头待会保持这个脸色效果会很好，而且，名正言顺。”
说着便凑到郑捕头跟前轻声说了几句。
郑捕头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
封落荻又左右看了看，“待会需要个记录的人，谁带了竹简笔墨？”
一个捕快递了过来，封落荻拿着竹简发愣，她可没说要自己记录啊，她那狗啃的字可实在是拿不出手吧。
封落荻又左右看了看，把竹简递到江陌吟手边，“不如你来？既然朋友嘛，帮个忙。”
江陌吟笑着接过，看旁边的几人注意力都在正走过来的小顺身上，凑到封落荻耳边，“没想到你不会写字，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一双手。”
说完就立马直起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封落荻瞪他一眼，“写这个太累了不想自己动手而已。”
“哦~~~”江陌吟一句话拖得老长，哪有刚刚斯文的样子，惹得封落荻又瞪了他几眼。
戚剪秋在一旁就差眼泪汪汪了，落荻居然全程都没理我，呜呜呜。
小打小闹过去，就是正事了，按照封落荻说的，此时郑捕头黑着一张脸，非常严肃的问小顺。
“你就是小顺？”
“奴婢就是小顺，专门负责端水倒茶的。”小顺唯唯诺诺的，头也不敢抬得太高。
封落荻在一旁望天，装作没看到。
“现在本捕头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郑捕头又说。
“诺，奴婢一定据实回答。”小顺恭恭顺顺的。
“一般来水中月缠着你们玲珑姑娘的是不是很多？”出乎意料的，郑捕头问的像是一个很八卦的问题。
“那是，我们玲珑姑娘貌若天仙，性情温婉，琴艺高超，平日里王公贵族都抢着要见她。什么执金吾的侄子李公子，卫尉之孙萧公子，镇西大将军远方表侄孙公子……”说着玲珑，小顺就有底气了，昂首挺胸的，也敢直视郑捕头了，只是一看到站在一旁的戚剪秋和封落荻，就又移开了视线。不得不承认，那个穿着大红色牡丹花样的姑娘长得比玲珑姑娘还好看，而那位封姑娘，当日一展琴艺名动长安，要不是长相清秀又被七皇子诋毁，追崇她的人应该也会很多，可惜了。
郑捕头哪管这些，继续问，“那是不是有很多人在水中月出事后都没来？”
小顺的气焰顿时下去，“是的，水中月暂时关了之后很多人都没来了，但是每天上门询问的各府小厮还是很多的。”
郑捕头又说，“既然你的记性这么好，不如把所有之前都缠着玲珑姑娘而水中月出事后没有派小厮上门询问的人的姓名说出来？”
“这个，”小顺很迟疑，“奴婢也未必记得清啊，而且，各个公子都是常来水中月的贵客，这样泄露他们的名字不太好吧？”
一直板着脸的郑捕头突然就笑了，“我刚刚的那句话像是征求你的同意吗？”
“我马上说。”这效果是杠杠的，小顺立马把自己知道的名字说出来，连同他们的出身，和一个月来水中月的次数，让封落荻几人瞠目，这水中月还真的把个客人的底细了解得这么清楚啊。
而江陌吟就为了‘朋友’二字任劳任怨的拿着笔在竹简上写下这些人的信息，封落荻凑过去一看，扁嘴，字写得也太好看了吧，人长得是清隽，又懂得礼乐还是太子太傅，既是御中丞这个一品大官的儿子还精通琴棋书画，脾性也看上去好好，这种人放在现代，肯定很受欢迎，封落荻不知不觉就神游天外了。
等回过神来，江陌吟已经把这些人的信息记录好了，递给郑捕头。
郑捕头点头，“多谢江太傅。”
又对小顺说，“你表现得很好，下去吧。”
小顺连忙下去。
看了看手中的竹简，郑捕头说，“封姑娘，这会我才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放心，一旦我查不来有谁符合这两个条件的立马就会让人去调查，到时有了结果会派人通知你的。”
“多谢郑捕头了，郑捕头辛苦了。”封落荻这礼做得很足。
郑捕头又对几人拱了拱手，带着一班捕快去内院了。
戚剪秋松了口气，“没想到查个案件这么费神，早上都没吃了，又饿了。”
“去吃饭吧，点你喜欢吃的那几道菜。”封落荻笑了笑，又邀江陌吟，“江公子也一起来？”
不等江陌吟回答，戚剪秋就抢着说，“他当然要去，咳咳，”说着就盯着江陌吟看，“你是有俸禄的，你请客哈。”
好几次都被封落荻敲竹杠，这会终于坑别人了，戚剪秋在内心里为自己鼓掌了。
“我的荣幸。”江陌吟做了个往外请的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