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好好哭过了一场。
微霜一夜没睡,白鹿走后,她又好好哭了一场,一直哭到东方翻起鱼肚白。
待那群被迷药迷昏了头的侍女慌慌张张进来给二小姐洗漱时,微霜已然收拾齐整,除却眼角带红眼中带血,看不出任何问题。
“小姐的眼睛……你们快去药房拿珍珠石斛膏来。小姐快躺下歇歇,眼睛就别睁开了,奴婢给您上药。”翡翠虽然年纪小,但举手投足间已经有那种管事的气度。
“我没事,只是被沙子迷了眼。”微霜随手蹭了蹭酸痛的眼睛,“看你们一个个都紧张兮兮如临大敌似的,难道昨晚上有人跑了不成?”
“小姐……予欢小姐她跟太子殿下一起消失了,还有小姐带回来的那男人,三人一起趁着夜色跑了。”翡翠大声叹气,“现在朱砂姐姐都急坏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微霜反过来哄她,看来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老爷和皇后娘娘让小姐梳洗了就立马过去……小姐,我们该不会是暴露了吧?”翡翠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
“暴露肯定是会暴露的……现在只有拖时间了,虽然我也不想这样。”好人当到底送佛送到西,微霜也很没办法,之前看着予欢那张悲伤大过心死的脸她连饭都吃不下去。
一个两个的,都送走算了,身边清净。
微霜咬着并不合嘴缘的红豆饼,一个想法在她脑中逐渐成型。
只需要一把剪刀……
“翡翠,你们先出去一下,我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
待这房中所有人逐一退去后,微霜拿起那把绣花用的剪刀,对着自己已经绑好的发髻剪了下去。
乌木色长发登时失去了赖以为生的根,纷纷散落在地。
翡翠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便不顾命令闯了进来。
待看到朝她咧嘴一笑的、短发宛如狗啃般参差不齐的微霜。
她捂着心口尖叫一声,随即晕了过去。
同一时间,一辆马车正在远离官道的小路上疾行。
时间太紧。
雍景明不时拨开车帘观察窗外,虽然外面除却山石草木树林,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是紧张。
他和予欢打扮成普通人的模样在天亮时分混出城。李微霜仅是给了他们一把钥匙,剩下的全要靠自己搞定。
幸好予欢带了些金银细软,好说歹说,租了一辆马车,并车夫一起。
“若别人问起,就说我们是夫妻,正要回家去。”雍景明再次叮嘱予欢。
“我…我知道,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虽然在车里,但予欢还是紧紧握着手中东西不放。
那块从出生起就陪着她的玉佩,现在已经被捂得温热。
微霜那天叮嘱她,让他们逃到北边,去找父亲的部下。
然后就别回来了,出境去邻国也好,隐居也好,别再回来。
“向西去安河郡,那地方据说还有十年前遗留下的叛军,”雍景明安慰似的拍了拍予欢的手背,“我父亲已经疯了,现在皇后当政,正是反叛的机会…要是能跟他们汇合,凭我的身份,我们定能将这片江山打回来。”
“不能这样……微…有人对我说,要我们跑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不然可能会死……”予欢贝齿轻咬下唇,犹豫不决。
“苟活下来?那可比死还要难受。”雍景明轻哼一声,“这是他们欠我的东西,我的皇位,不,是朕的皇位。那个混蛋老女人,以为自己会下几步棋就能掌控天下吗?等到了那一天我会将她的头挂在旗杆上,把她的骨头一粒一粒磨成棋子……”
他一想起在皇后身边受到的羞辱,便咬牙切齿,不能自抑。
身边的予欢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男人。
眼前的这个男人。
太陌生了。
陌生到令人恐惧。
马车继续一路向前,白天安全,就要尽可能多赶些路。
雍景明发泄了一通脾气后,厌厌地靠在不那么舒服的垫子上。
“我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他声音放轻了许多,“那天,也就是遇见你的那天,母妃原本是要带着我逃出去的,从那个地方逃出去。”
“我本来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要不是哥哥姐姐什么的全死干净了,也不会轮到我。”雍景明叹气,“那时候,所有人都喜欢我的长姐雍春和,喜欢她的儿子,没人喜欢我,或者说,从来没有一个人正眼看过我。”
他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忧郁的模样令予欢心疼不已。
“殿下……”予欢小声开口。
她想去安慰眼前的男人。
告诉他,你确实是最好的,最优秀的,你是我的恋人,是最耀眼的男人。
“可他们都死了,我父皇把他们全杀了。”雍景明露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真是讽刺,最无能的我反而活到了最后。”
“……殿下,我不想听下去了。”予欢抽出手,将头别到一边,“您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最后就连你也不正眼看我一眼吗!”雍景明有些恼火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少女的胳膊。
正在这时,马车大幅度颠簸了一下。
两人一下子失了平衡向一边倒去,突然的急转弯令予欢尖叫着撞进雍景明怀中。
突然失控的马车停了下来。
雍景明发誓他刚刚听到了马的嘶鸣,有人伤了马,强迫这架马车停下。
肯定是追杀他们的人。
“你千万不要出声,”他悄悄抽出佩剑,挑开帘子走了出去。“等外面安静了,你就跑出去,别管我。”
外面的情况比他预想中的还要糟糕。
马丢了一条腿,正卧在地上痛苦地喘息,车夫倒在一边,身上中了几箭,不知死活。
面前只有三个黑衣人。头戴面具,看不见长相。
“这么快就被皇后收买了?你们末影楼还真是不知羞耻。”雍景明轻蔑一笑,只是一对三,他还是有些许胜算。
对手不过是几个刺客罢了。
“你们有何目的?”他举起长剑,做出防守姿态。
“取你狗命。”中间那名黑衣人踏出一步,扔掉手中长弓,从腰间拔出一把横刀。
笔直狭窄,单面开刃。这种刀在军队中很是受欢迎,出现在区区刺客手中倒也无甚稀奇。
余下两名黑衣人并没有迎击的意思,仅是在一旁围观。
“不自量力。”雍景明嘁了一声,提剑向对手砍去。
毫无悬念地,这一击被挡下。
明明两人体型差不了多少,眼前的人甚至看起来还要矮小一些。雍景明后跳两步,虎口微麻。
那人明明只是简单挡了一下……
雍景明咬咬牙,继续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