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因缘的篱墙』
微霜最后还是带上了酸菜——倒不是因为那什么ruler的鬼话。
她只是看在翡翠的份上。
小姑娘很不愿意和自己新认的弟弟分别,微霜也不乐意看着翡翠哭哭啼啼,索性卖她个人情,连酸菜一起带走。
“去皇宫以后要注意言行,皇宫不比家里你不可以随意折腾,吃了亏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人若是欺负你你切莫动手,出了人命官司不好,凡事三思。”
临走之前还要听李长风絮叨上那么一段。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
“你这般蠢笨的人在那里必定闯祸。……有什么难事就写信给我。”李长风半是责备半是关切。
看他眼下一片黑,想来一夜没睡好。
啊…至于吗……
虽然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就是了。
“一路走好,实在不行就回家。”
“安啦安啦。”微霜伸手拍拍他的肩,“又不是去多远的地方。放心,我会寄信回来的。”
“照顾好自己。”李征蓬没多说什么,离别这种事情他已习以为常,虽然这次跟以往有些不同。
“父亲也是,在那里要照顾好自己。”微霜咧嘴一笑。
这次她父亲回来是因为情况紧急,事情处理完了,他还是要回北边的。
“你们都长大了。”他只是抬起头感叹上这么一句。
是啊。
微霜随他一同抬起头,看那蓝得过分的天。
不知不觉就在这方寸之中过了半年。
她过来时还是阳春三月,现如今已经立了秋。
燕燕南飞,征人北去。
而她,也从此将仰望宫墙,做只永远飞不出去的鸟。
……
“这就是安河郡王的故宅。”
四人站在曾经的繁荣前。
旧日算不上华丽却十分考究的宅邸,整体还保留着较为完整的风貌。
似乎这十年来一直有人打理这里。
“承蒙皇后娘娘照拂,这宅子总算没有荒废。”那宦官揣着手轻轻感叹,“咋家也有许多年没有来过这里,看来勉强能住人。”
徐春秋径直走了过去,纤纤素手摸上门柱上那几道钝器划过的横。
“原来我曾经这么矮。”
故人已经不在,单留下记身高的柱子,又有何用。
再也无人揉乱他的长发。
“小白,去把门推开。”楚越人对白鹿耳语,“这扇门只能由你来推,推开它,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虽然不解,但白鹿还是照做了。
其实他心中也有疑惑,为何皇后要让他来此处,为何还要带上同样经历过那些事件的人。
无论怎么想,他总会不停地返回思维的起点。
皇后跟他母亲是同一种人,那种永远也让人猜不透的可怕存在。
皇后到底想做什么?也许楚越人是对的,推开这扇门就会有答案。
他推开那两扇陈旧的大门。
吱嘎一声,还粘着已经变白腐朽的桃符的两扇门,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开启了。
景,还是旧日的景。
徐春秋仰起头,试图让抑制不住的泪水回流,但他所做只是徒劳,眼泪划过脸边,沾湿衣服。
白鹿站在那面影壁前,看着那只刻得活灵活现的玄鸟。
“裴时羽。”宦官缓缓向前走了一步,语气不带半点波澜,“这是皇后娘娘给你的第二个任务。”
“……”
空气安静了下来,白鹿转过身来面对眼前这或悲或喜或面无表情的几人。
终于要来了。
“安河郡王有一位同母弟名为雍泽,自幼体弱多病,要是三岁那年没有死于天花,此时也应该是束发之岁。
“但如果换个角度想想,那孩子要是没有死呢?不仅没有死,还好好的活了下来,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禁宫已经有了未来的主人,那么这个孩子就变得可有可无了,皇帝会让他继承雍离权的封地和爵位,把最乱的这片土地交给他。
“对于庶皇子来说,这样的待遇还算不错。
“皇后娘娘就是这样说的。”那宦官学舌完毕,又补充道,“所以裴时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您今后就是皇子雍泽。”
“……”白鹿安安静静地听完了这一番话。
“当然,皇后娘娘也说了,若他不愿意放弃过去的一切,那他的妹妹就会在某一天里的某一刻,突然消失,这偌大的禁宫已经死了太多孩子了,多一个也无妨。”
“谨遵皇后凤命,”白鹿轻笑了一声,眼中满是嘲弄,“过去?我早就没有什么过去了。放下也好,请你转告皇后,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去结算那个人的罪孽。”
“皇后娘娘也在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这时,宦官从怀中掏出那藏了许久的圣旨,薄薄黄绸上还洇着深色血迹。
他没有念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只是把它交给了白鹿:“从今以后,您就是新的安河郡王。恭喜恭喜。”
“请不要辜负你妹妹的努力。”宦官轻轻说了那么一句,便退下身去,垂手立在一边不再说话。
这时候唯一一个尚有眼力见的男人呼啦一声跪倒在地,振臂一呼。
“皇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雍泽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消说,这位肯定是楚越人。
他一说完,就笑嘻嘻地站了起来,开口:“其实我是过来当官的,因为太会拍马屁就贬到这里了啦~说是辅佐安河郡王啥的,我寻思半天还以为她要让我陪葬来着。”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居然成了你的下级。”
“……这算什么,居然还给我人手吗?”白鹿哭笑不得。
他从来都没有搞懂过皇后的想法,这女人做事随性到了极点,完全没有跟他人协商的余地。
不过也是,下棋的人会跟手里的棋子商量吗?
不会。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徐春秋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仿佛刚刚失态的那人根本不是他,“小白……不,雍泽殿下。”
他笑了:“你知道吗?这末影楼本来就是离权大人一手创办的。狗皇帝杀了离权大人那天,我就发誓,要让狗皇帝不得好死。”
“结果你这小家伙就过来了,带着比我还深重的怨气……我问你,你还记得你想要什么吗?”
“我想要报仇。”
“那就好……”
“我把末影楼交给你。”似乎下了些决心,徐春秋如此说道。
“……”白鹿没有回答,毕竟也没有回答的必要,徐春秋已经做出了决定,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他只是抬起手,顺着那和煦阳光看了看自己残缺不全的指甲。
从开始就没有退路。
……
“将军。”纤长手指将对面的将棋推了下去,将自己的車放在了主位。
“喂…欺负我这个新手有意思吗?”胡子邋遢的大叔抬眼瞥了对面青年一眼,“象棋这种东西我还是第一回玩。”
“是吗?我可不觉得赢得有多轻松。”青年挑起眉头轻松一笑。
“你这車太强了……完全吃不掉。”大叔叹气,“跳来跳去的,冷不丁就吃了我的老将。”
“这就是下棋之道。”青年拿起那枚車,“强力的棋子在有能力的弈者手上,能发挥出不一般的效用。”
“啊…天命……”大叔看着那枚棋子开始碎碎念。
“无相生,朔留子。”一只麻雀拍拍翅膀飞过来,落在青年肩上。
“哟,这不是ruler吗?”大叔,也就是朔留子,向麻雀招了招手。
“别跟我套近乎。”ruler啄了啄自己的羽毛,“这个世界的发展已经不可控制了……听着,我要你们监视天命,不过朔留子就不要去了,你太吵。”
“嘁……”
“我明白了。”无相生点点头,将那雀儿握在手里,“不过我不去……会有人替我去的,放心。”
他再松开手,那雀儿已经不复存在,只有一团微弱的光芒,忽明忽暗。
光芒之中,隐约浮现出来一张稚嫩的脸。
“妖邪之术。”朔留子叹气。
光芒慢慢扩大散去,消逝之时,地上仅余下一个不着寸缕的小女孩儿。
这女孩儿乍一看上去,和李微霜有七八分相似。
“阿簟。”
女孩儿睁开了空洞的眼睛。
“去做你该做的事。”
『第一部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