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投鼠忌器,始终不敢对你下手。如今她们都死了,终是遂了她心愿。嘿嘿……嘿嘿……”他像疯了般脸上怪异的笑着,显得怪诞可怖。
“下毒?”方墨心中惊异,“奶奶”和王杏春修为似乎不相伯仲,又如何能在医生家里下毒?何况王杏春身为医生,便是被人下了毒也会解去,又如何会被她胁迫?当真是怪异之极!“你定然不会相信,方灵婆娘和我原是同出一门,精通医药之术,毒术犹在我之上。只因她要挟了你独自得到神龙图,所以隐姓埋名在这里做个村妇。却不知那神龙图藏在了书里,枉自在你身上花费了许多时光却始终找不到线索。嘿嘿……”他又是怪笑几声。
许多疑问此时如黑暗中出现一道光影,慢慢显露出模糊的轮廓,似乎夜尽天明就要看到真相,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方墨却是越听越惊骇,吃惊的问:“你们是同门?那……是哪个宗门?”
王杏春看着天,眼睛里是悠悠神往的神色,而那脸上竟是涌上一丝振奋,仿佛看到了往昔,那个鲜衣怒马,叱咤风云,人人仰慕的时代。看到方墨惊骇的目光他慢慢回过神来,说:“你父亲本是惊才绝艳,二十多岁便修成道元功法,威名显赫。之后更是创建星门,成就仙山基业。”他顿了顿,却是神色变换,眼神里充满了怅惘和失落,曾经兴盛的星门在一夕间风云流散,只剩下他们这些落魄的逃难者……
他眼神骤冷,竟像是充满了仇恨,说:“都因为那个妖女……那个妖女……”一连说了几个“那个妖女”却再也说不下去。
他口中痛恨如狂,可是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般光景,一个云鬓如瀑,眉目如画的女子,轻衣素罗,转走于湖畔,莲步轻移,身姿曼妙,微风起处衣袂飘飘,风姿万种,直若九天下凡的仙子,瞬间倾尽人世间所有目光。不远处一个男子坐于青石,遥看着女子,眼中浓情如炽,淡然而笑。一手持了一支玉箫,却不吹奏,另一只手却在青石上咄咄敲击,口中吟唱:“遥遥兮美人在望,顾盼兮在水一方;濯足兮身在虹桥,荡漾兮瑶池水光……”
女子莺声轻笑:“你唱的这是什么?”声音轻软,犹如珠落玉盘。旁边一个头戴方巾,身着白色长衣的童子痴痴而望,眼神里充满了艳羡。那女子却是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坐到了男子身旁。此时一个面容白皙,容颜秀丽的女童走过来说:“公子,茶点已经准备好了。”
……
王杏春目光呆滞,似在看着方墨又像不是,忽然失神落魄的说道:“可那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落得身死道消!”脸上忽然涌上一丝兴奋之色,双眼也变得赤红,显得亢奋激动,不过旋即就像被抽了血一样变得神色委顿,气势一落千丈,眼神茫然。
突然听到王杏春提到父亲方墨又是吃惊又是欣喜,竟像没有看到王杏春变幻的神色,着急的问:“我父亲……我父亲是谁?”王杏春猛然惊醒过来,但觉后背发凉,却不知何时生了一身冷汗。他看着方墨心中忽然涌出无数的情绪,说不清是怨恨,悲悯,亦或是愧疚,脸色忽明忽暗,数番变幻,最后却是露出一脸冷意,“你只要帮我找到神龙图我便告诉你父亲是谁。”声音冰冷的就像是冬日的冰雪。
方墨一愣,他终究是不愿告诉自己父亲是谁,热切的希望瞬间变冷。看着王杏春的神色他知道找不出神龙图他绝对不会对自己讲半个字。可是,那所谓的神龙图他不但见都没有见过,便是听这也是第一次。数年来,不说将这书房中的书籍内容全部记下,可也至少看过两三遍,每一本书的位置他几乎都能记得,可唯独不知道这些书里还藏着其它的东西。
不过想来那神龙图定然是不一般的东西,若不然又怎会让王杏春如此煞费苦心。而以王杏春的才智,当他收集了这些书籍时定然自己已经翻看查找过,找不到时最后才想到了他这一条途径。若不然,他又岂会将这些东西轻易送到自己手中。
方墨沉声问:“神龙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王杏春却是一愣,他跟随那人数载却始终只知道那是一处密藏,后来被藏在了一本书里,十数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神龙图,却也不知道神龙图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一张图,一幅字,还是它本身就是一本书……这个问题他竟是回答不出来。
沉默片刻,王杏春稍稍凝定了神色,说:“传言神龙图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密藏,只要得到它便可以修成无上功法,修仙得道,造化飞升。而且,”
“我只在意它的样子,能让我帮你找出它便是。如果我连它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如何寻找?而且,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如果我帮你找到了神龙图你会不会杀了我?”方墨突然打断了王杏春,他的声音清晰而宁定,显得从容不迫。此时很多事情渐渐明晰,他反倒是越加镇定下来。他知道自己此时还有用,王杏春暂时不会杀他。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暂时,如果找不到神龙图他的下场将极为悲惨。王杏春不会一直等下去,他会焦急,或许会使出什么残酷的手段逼迫自己。
王杏春看着少年,眼神忽然一阵恍惚,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人,他坐在青石上,手中持着玉箫,含情脉脉看着那个风姿卓越的女子……他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愤怒,“我要……我要……”他却始终无法说出“杀了你”三个字,就像是有一条鸿沟,又或是一座高峰梗在他心里,他感到悲伤,感到痛苦,莫名的痛恨自己。
方墨又是害怕,又是吃惊。王杏春仿若疯狂了一样,一面戾气深重,莫名的凶恶狂躁,一面却又是泪光闪动,痛苦万分。他想要退,可是被塞在椅子里一动也不能动。椅子在他向后退缩的力道下突然发出一声脆响,像是有地方断裂了般,但却依旧屹立不倒。
看着少年异样的目光王杏春突然醒转,脸带微笑的说:“好!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找到神龙图便放了你。”他本想露出和善的笑容,可是之前的情绪犹未尽逝却是一副皮笑面不笑的面容,别扭而难看之极。
方墨又岂会不知王兴春十数年都没能找到的东西自己也很难找到,如此说只不过是让王杏春相信他会尽力寻找神龙图而已。如今之计也只有先稳住王杏春,然后再想办法逃出去。王杏春神色欣喜,指着书架,“这里的书你可以随便翻看,即使拆开也可以。不过,”他的脸彷如漫过一层霜雪变得凌厉冰凉,“不能损毁。”他的语气极为坚决,显然他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这些书上。
“我能先回家去吗?刚才我在外面碰到了张三爷。”方墨试探着问,想乘机逃走。“不行。你既然来了又岂能让你走了?何况,你要查找神龙图下落,决不能有其他事让你分心。”王杏春断然回绝,他心思缜密又怎会想不到方墨的心思,到手的鱼他绝不会轻易的放走。
他似乎在安慰方墨,淡淡的说:“至于张三爷吗,我会想办法不让他乱说。”他神色很是平静,就像是要找张三爷谈一谈一样,可是方墨却从他眼神里看到一丝狠戾,想来他这句话已为张三爷引上了杀身之祸。
方墨无计可施,顿时神色黯然,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本医典发怔。王杏春狐疑的看了一眼方墨,忽然笑着说:“这里不太安静,不如换个地方慢慢参研吧。”王杏春伸手过来,竟是按在书桌上的那个黑色木匣上。木匣已然碎裂,只剩下四周的碎壳,看他样子竟是要将木匣弄得粉碎。
却见破碎的黑色木匣在他双手的牵动下缓缓的向左转了半圈,突然就听到咔嚓嚓的声响,那面满墙的书架突然向后移开,露出一个巨大的门户。透过昏暗的光线,方墨看到门户里竟是别有天地。
就在此时从门户里突然跑出一道紫色的身影,如风般向着书房门冲去。王杏春一伸手已是将那个人抓住,只听一个童子的声音:“坏人,你快放开我!”方墨定睛一看,赫然是小龙果。
此时见到小龙果方墨又是欢喜又是担心,问:“小弟弟,你怎么也在这里?”小龙果见是方墨,大是欢喜,指着王杏春说:“我正在家里等你,却见这个坏人进去,说是你在这里等我,还有很多好吃的,我便跟了来。谁知……谁知他将我关了起来。”说到此处他神色哀戚,眼看要掉下泪来。
他此次外出多经磨砺,这次却是被关在屋子里,没有人说话,也不能出去走动,就像是坐牢一般。他生性好动,如何能受得了这般苦楚,每日叫嚷不休,王杏春本来也在暗室里,被他吵闹纠缠一阵头大,不得不出来在外面走动,却不想碰到了前来查探的方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