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来,带起一片黄土。
光秃秃的地面除了石子与土,就连杂草也没有几颗。
一座土城就这么矗在那儿,只看外表有些孤零零的,但里头此时却热闹的紧。
日头正盛,阳光更烈,土城外一道人影缓缓显出身来。
他走的不快不慢,低着头看不清面目,灰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有些刺眼,身材修长,背负一柄长刃。
不多时他便站在了土城门下,微微抬头,露出了一张年轻俊朗的脸以及一双夺人的剑目。
长刃缓缓出鞘。
……
江水滔滔,波光粼粼,来往不歇的客商小船,流连忘返的游江花船还有贩运私货的铁头船。
此时有一人踏江而来。
他着蓑衣斗笠,须发半白,背负一柄三叉戟,手提鱼竿腰胯鱼篓,脚下一双草鞋,踏着的是一条青花大鱼。
青花大鱼游弋江中,那钓叟站于其背,不多时,那岸边的一座土城印入眼帘。
三叉戟迎着日头散着青光。
……
青峰微荡,树叶尽欢,虫鸣鸟叫,走兽轻奇。
阳光穿过繁茂的树叶洒向青葱地面,宛如星光点点。
一只大脚踩过,压弯了绿草。
他一身的武僧装扮,头戴斗笠,一串硕大的佛珠挂于胸前,背负一柄方天画戟。
崎岖山林,他如履平地。
树影迷踪,他心中有路。
待那一片灌木露出间隙,一座土城在脚下。
轻指一弹,方天画戟嗡嗡低鸣。
……
天空湛蓝,鹰隼翱游。
白云似棉,遮住了视线。
待鹰隼冲破云障,发出一声尖锐长鸣,才看见它背上有一名女子。
她身着深色劲装,眉目间自有英气,腰间两侧各有一把精致的弩弓,高风吹起她如墨的束发,吹烈了她肩头背后的长长鹰羽和弩箭。
她眼眸微眯,俯瞰着地面那座土城。
弩箭唰唰作响。
......
险峻山巅,怪石林立,阳光拉长了怪石的影子。
寂静无声的山巅,此时传来了微微的脚步声。
山巅之下,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攀入巅峰怪石之上。
他光头,身形魁梧,须眉浓郁,坚毅硬朗的脸庞尽显百折不挠,粗壮的臂膀肌肉隆起,一面巨大的盾牌背负身后。
她背负箭羽,肩挎硬弓,身形凹凸有致,长发随意扎结却不显凌乱,清秀的脸上,白皙的手臂涂抹着青色的图腾,配合一身皮质的猎衣,尽显野性不羁。
他们立于山巅,遥望远处。
一座土城的轮廓在一片黄沙间,若隐若现。
铁盾静默,弓箭噤声。
......
长街巷弄,粗犷笑骂。
楼台玉阁,醉生梦死。
潦草偏屋,且闻低低哽咽。
十多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蜷缩在昏暗中,双目无神的遥望铁窗外的光明。
一个娇小玲珑的萝莉,留着抵肩的头发,大大有神且古灵精怪的眼睛有些玩味儿的看着那些少女。
许是看腻了,也不管自己锦缎长裙沾满了灰尘,开始摆弄手中那只布棉熊娃娃。
偏屋外有人看守,时不时还能感受到一双双不怀好意且猥亵的目光。
萝莉不喜欢,微微蹙眉,随后想了想,且让你们再活些时辰,她便无声笑了。
熊娃娃是她的玩具,可它,似乎也在笑。
......
灯烛摇摆,地道潮湿。
老鼠唧唧作响,蟑螂唰唰漫步。
肮脏气闷的地道里,分成了数十个铁牢。
衣不蔽体的人浑浑噩噩,双眼无神。遍体鳞伤的人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上百人在这里神志不清,上千人已成惨死枯骨。
最深处,最幽静黑暗的地方,那铁牢里看押着一位身材雄壮的男子。
那男子双手双脚都被碗口粗的铁链束缚,整个人成大字型被吊在半空中,裸露的上身皮肉无一完好,血迹都成了深色。
他似狼狈不堪,却丝毫不会降低英武不凡的面孔,他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看着铁牢外有些诡异的空气,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周身的气势越来越足。
他低笑:“要开始了吗?我的大剑呢?”
......
她面容娇媚,风情万种。
站在铁牢外用玉白的手掩着红唇,那双魅惑的眼眸有着笑意。
“堂堂武哥哥看起来被虐的很惨呢?”
一只老鼠唧唧的路过,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头撞在了空气上,它还没弄清楚,这空空的前路怎么就过不去了,就被一只性感长腿上穿着的精致皮靴夺去了性命。
“老鼠什么的,最讨厌了。”
原来,她会隐身。
......
烟雾缭绕,脚臭熏漫。
不大的空间里聚集了上百个各样的男子,他们有老有小,有残有缺,却都在这里呼喝,好不热闹。
赌坊角落的一桌,小厮贼眉眼笑的再次开始发牌,四方围拢了邋遢的男人。
坐在桌前的,有一个打着赤膊,翘着腿,抽着旱烟斗,留着络腮胡的男子。
他兴致很高,红光满面,用才扣了脚拇指的手抓起了那一叠牌,也不见他单手有什么动作,那一叠牌在他手里似乎活过来一般,幻影重重。
这一手,再次引得周遭赌徒们的齐齐喝彩,但那小厮明显笑的很难看。
他不作声色的扫了小厮一眼,唇角微翘。
这里的钱,就让你们再多捂一会儿。
......
奢侈的府邸,糜烂的酒池与肉林,一片的污秽笑语。
一个肥壮的大汉袒胸露乳的半躺在虎皮铺就的首位,手中酒樽洒了些酒水,滴在了胸膛,另一只手中的羊腿金黄,肉香迷醉,金色的油脂也滴落在胸膛。
大汉毫不在意,一双铜眼饶有兴致的看着堂下的一片春光汹涌,白花花的胴体曼妙,舞姿妖娆。
堂外,那一帮跟了他多年的弟兄,吃喝尽兴,美女欢愉身前,一派春歌。
守在边角的杂役,不敢看,目光永远朝着别处,神情呆滞且麻木。
除了一个看模样很是清秀的少年。
他一身灰色麻衣,与两旁杂役并无差异,但却极是整洁。
他的相貌平平无奇,眼睛不时却宛有星光闪耀,他站的笔直,身旁盏盘里酒肉摆放的很是规整。
他给人的感觉很矛盾,他一丝不苟,他干净如清潭,却又像在天上结束了旅程的星辰。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人间的这一幕,也许等他看腻了,就会开始他下一段旅程。
......
墙根阴影重重,不到一丈的距离之外便是光明。
温度在那光明之处,寒冷隐藏在这阴影的角落。
墙内是一片春歌欢愉,墙外的一侧已奏起了血液噩梦之曲。
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色长袍里的人慢慢显出了身形,在他的脚下,躺着数具睁着惊恐眼睛的尸体。
在他宽大的袖袍中,两柄滴淌着血液的弯刀若隐若现。
他缓缓抬起头,想要去看看墙那边是个什么样的景色。
他还在想,当他去到那边,应该给里面的人带什么礼物呢?
黑暗与恐惧,他觉得很不错。
......
土城外,长刃出鞘,在阳光下反射着森森寒光。
俊朗的灰发少年举刃跃起,飞向了城楼。
城楼上喝酒吃肉的悍匪,只觉眼前黑影一闪,接着喉咙似乎开了一条缝,呼呼的往里面灌风。
鲜血飙射,他们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死的不明不白。
此时此刻,在灰发少年动手的一刹那,一声尖锐的鹰隼长鸣划破天际,传入了土城周围所有人的耳朵里。
那江上的钓叟洒然一笑,踏着青花大鱼的背部,无视江浪冲向了岸边那土城小港,卸下了背后的三叉戟。
密林里那站在树上的武僧,单手旋转着那杆方天画戟,一跃而下。
山巅怪石之上,那野性不羁的猎女举起了硬弓,一支箭羽上弦,拉弓满月,对准了远处那座土城,身边那光头大汉贴身护在一旁。
土城偏屋里的萝莉,笑弯了眼睛,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蹦蹦跳跳的走到了那扇铁门前,熊娃娃被她跨在了腰间。
阴暗地牢里的那位英武男子,大笑三声,无匹的力量涌现,震碎了手脚上的铁链,捡起了不知在何时被放在身前的一把巨剑。
烟花酒肆里,娇媚的女子舔着手中的鲜血,懒懒的扔掉手中粗汉的尸体,嘤嘤笑着,身影渐渐消失。
喧闹的赌坊里,那抠脚的邋遢男子动了动耳朵,空无一物的手中莫名出现了一张卡牌,标记了这土城里的所有人。
府邸里那干净的少年抬头望了望天空盘旋的大型鹰隼,面无表情的将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翻飞,他在结印,接着一道金色光芒的通道突兀的显现,穿过了他身后高大的围墙。
墙外的黑袍人根本没有去等那金色的通道,在鹰隼长鸣的前一刻就跃上了墙头,那一身在光明下尤其显眼的黑色长袍吸引了墙内大部分人的注意,包括那高坐堂内并无视角的肥壮汉子。
“拥抱黑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