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疏风轻云淡的一笑:“陈子霍。”
一听到这个名字,慈安大师心里最后的侥幸也被击破,整个人颓然的软下来,语气哀哀的:“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若是楚宸宁和金平此时在场,他们一定都会疑惑不解,为何德高望重的慈安大师竟会为了这个陈子霍而受人胁迫。
陈子霍其人,是当今的兵部尚书,本来跟慈安大师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但鲜有人知,这陈子霍却是慈安大师的私生子,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奸生子。
现在这个慈眉善目德高望重的慈安大师,年轻时其实是个地痞流氓,见邻村的姑娘长得好看,就强行坏了她清白。
姑娘羞愤欲死,却发现自己怀孕了,母性作祟,这姑娘在十月怀胎后生下了陈子霍,然后来找了慈安大师。
但那时候慈安大师为了混口饭吃,已经剃度出家了,怕影响自己的声誉,自然是全不肯认,那姑娘回去之后,就撞墙自杀了。
陈子霍从小就吃百家饭长大,正是应了歹竹出好笋这句话,他刻苦研读,竟通过科考进了官场,最后一路晋升,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兵部尚书。
而随着慈安大师年纪渐长,他越发想念自己的亲生儿子,但却不敢相认,既是怕陈子霍不肯原谅自己,也怕影响了陈子霍的官途——毕竟一个奸生子,是不可能居高位的。
柳清疏给慈安大师的那个长命锁,就是当年那姑娘来找慈安大师时,戴在陈子霍脖子上的那一个。
其实不是真正的那一只,真的那只恐怕还在陈子霍自己手里,只是上辈子楚宸御为了利用慈安大师去导向舆论,所以暗地里狠查过慈安大师看有没有什么可利用的,柳清疏才会知道这一茬。
那个长命锁是她在出发之前连夜找人做的,款式可能全然不像,但那上面刻着“全饱儿”三个字,是陈子霍的乳名,慈安大师一看就方寸大乱,根本没心思辨认真假。
柳清疏见慈安已经松了口,心下稍安,却没有立刻提出自己的要求,只是问道:“前几日可有一对母女来找过你?”
慈安大师捻了捻佛珠,想了一会儿,道:“在我出关的时候来找我的母女可多,不知你说的是哪一对?”
柳清疏淡淡的道:“使银子让你污蔑丞相府嫡女柳清疏是妖孽的那一对。”
慈安一听就愣住了:“这……姑娘是从何得知的?”
柳清疏不置可否的笑笑:“天机不可泄露。”
慈安也知道现在的大户人家,内里大都污浊不堪,眼前的少女通身气派,一看便知是个世家贵女,他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于是直接了当的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跟聪明人谈话就是愉快。”柳清疏淡淡一笑,“我只要你原封不动的照着她们交代给你的话说。”
慈安知道自己的把柄已经牢牢的握在眼前这个少女手里,他并没有什么挣扎之心,但还是被她的话惊着了,他奇怪的重复:“照着说?”
“对,照着说。”柳清疏淡淡的笑着,“但是,把相府嫡女柳清疏,换成相府庶女柳芜月。”
慈安听了,心下已有了计较,也大概猜到了柳清疏的身份,但他还有一事不安,捻了捻佛珠没有立刻说话。
柳清疏知道慈安在担心什么,她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淡然道:“慈安大师放心,只要您按照我的意思去做,永远不会有人从我嘴里知道陈子霍的身世。”
慈安大师也是活了一辈子的人精了,他知道柳清疏这句话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保证,将来如果真有人知道了陈子霍的身世,至多也只能说不是从柳清疏嘴里传出来的而已。
本来柳清疏进屋的时候,慈安大师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年纪轻轻,虽容貌倾城、通身贵气,但也不过是寻常的世家贵女,不谙世事,好打发的很。
却没想到柳清疏做事如此滴水不漏,事实上她没有付出任何交换条件,只用了一个半旧的长命锁,就让慈安大师不得不听命于她。
慈安大师轻轻的捻动佛珠道:“这位女施主,妄念太深容易伤及己身。”
柳清疏轻轻勾了勾唇角:“我以为大师看不透这个。”
慈安大师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低的垂下了头。
柳清疏目的已达到,也没有多逗留,起身告辞了。
柳清疏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到回廊的一半,她突然停下了,从袖口摸出昨日制好的迷药,暗暗攥在手里:“阁下是敌是友,不妨现身一见?”
柳清疏从没觉得自己的耳目比旁人清明些,毕竟她毫无武功,但在她走到长廊的时候,却清清楚楚的听到有人在跟踪她。这样的话,若不是武功真的非常差,就是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发现有人在跟踪。
柳清疏有些紧张,攥紧了手里的迷药,一个男子带着笑落在她面前,还是一样骚包的雪青色长衫,还是一样手里玩着折扇,柳清疏一见他就觉得头疼。
“清疏,你竟能听出我的脚步声,真是个练武奇才。”
楚宸宁没有给人带来头疼的自觉,嘴角上扬,显然心情不错。
柳清疏却是更头疼了,刚才楚宸宁完全没有用轻功,基本上就是跟在自己后面正常的走动,只要不聋,很难不被人听出来吧……而且,这称呼……
柳清疏知道楚宸宁在外人面前一向是纨绔子弟的形象,虽然内里也许更隐忍,但面具戴久了,总会留下些许的痕迹,比方说他现在这样无耻的瞎掰,也能面不改色甚至满脸堆笑。
她也没去纠正楚宸宁的称呼,柳清疏根本没工夫去跟他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于是她福了福身,问道:“不知殿下找我何事?”
楚宸宁见她毫不接招,心里想逗逗她的想法尤胜,把手里的折扇收了起来,然后用折扇点了点柳清疏的头:“自然是想我的小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