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看我这对金步摇可衬人?”
二姨娘韩夕心情烦郁的回到自己的染菊院,一进门就看见柳芜月正拿着一对镶珠嵌玉的三尾金凤步摇在头上比划,还转头兴奋的问自己,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清闲,潇湘院那位已经醒过来,跟你爹在她亲娘院子里抱头痛哭呢。还有,以后记得叫我二姨娘,别被人抓住把柄。”
潇湘院正是柳清疏住的院子,柳芜月闻言不以为然的道:“知道了娘亲,我在有外人的时候会叫您姨娘的。柳清疏醒了就醒了呗,贱人命长,反正爹最疼的女儿还是我。”
虽然心下十分认同柳芜月的话,二姨娘嘴上却还是道:“你可不要小看了她,毕竟是你父亲唯一的嫡女。”
“那您不是得争点气,早日让父亲把您抬成正妻。”
被自己的女儿毫不留情的戳中伤心事,二姨娘忍不住叹了口气:“谈何容易……当年要不是老夫人还在世,说柳家后继无人,不然你那无情无义的爹怕是要为那姓乐的贱人当一辈子鳏夫。”
一听到自己娘亲的哀怨口,柳芜月就嫌烦:“那位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我看爹都快不记得她的长相了,你挂在嘴边天天念叨,是生怕爹忘不了她吗?”
柳芜月出生的时候,柳清疏的娘亲已经去世了,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当年柳向正有多爱乐柔,爱到成为二姨娘的一块心病,以至于柳芜月完全没办法跟二姨娘感同身受。
二姨娘瞪了一眼柳芜月:“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
“行,我什么也不知道。”柳芜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就随口服了个软。
二姨娘也不想继续这个让她伤心的话题,看柳芜月手上金步摇的成色,忍不住问道:“这首饰是哪来的?”
柳芜月轻巧的摘下自己发髻上的金步摇,抚了抚凤眼处一颗斗大的南珠,把它收进紫檀盒中,又取出一只银制素钗挽上,却没有回答二姨娘,而是对身边的婢子道:“司棋,你去把三小姐叫来。”然后转头对二姨娘说:“娘,您先别说这个了,我有事要同你和妹妹说。”
……
夜晚将至,暮色沉沉的笼罩在染菊院。二姨娘在正厅摆好了晚膳,跟她的两个女儿——柳芜月和柳芜云左等右等却不见柳向正,正欲差人去问,柳向正却遣了一个小厮过来告诉她们今晚在潇湘院用膳了。
“那小贱人跟她娘一个样,就会笼络老爷!”
二姨娘忍不住重重的搁下碗,转念一想直接起身道:“月儿云儿,咱们也去潇湘院凑凑热闹。”
柳芜云闻言冷哼一声:“我才不去,我看着柳清疏饭都吃不下。”
二姨娘一听就惊了,下意识的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全是自己人,才忙低头小声说道:“你这话就在这院子里说说,出了院子她还是你嫡姐。”
柳芜云见二姨娘那惊弓之鸟的样子更是不屑:“娘你那么怕她干什么,她又不讨爹爹喜欢,几日都说不上一句话,偏就您还尊她是嫡小姐,平白折了身价。”
看着柳芜云冥顽不灵的样子,柳芜月暗自摇摇头,转头劝阻二姨娘道:“算了姨娘,妹妹不想去就不勉强她了。”免得去了也胡言乱语,凭白惹得爹爹厌烦。
二姨娘读懂了柳芜月的言下之意,就点点头:“好吧,那云儿你自己在染菊院用饭,我们先过去了。”
柳芜云这才开心的道:“还是二姐对我好,去吧娘亲。”
带着一堆仆婢,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潇湘院,二姨娘率先走进了正厅,看着柳清疏正在给柳向正布菜,两个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二姨娘心头火起,说话就忍不住带上些尖酸刻薄:“老爷,您可教我们好等啊。”
柳向正本沉浸在女儿终于又愿意亲近自己的开心里,却听得二姨娘阴阳怪气的话,面上不豫的撂下了碗。
柳清疏看着畅通无阻进入自己小院的二姨娘,心下暗想要找时候来敲打一下自己院子里的奴仆了。
正想着,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飘飘欲仙、衣袂翻飞,容色姝丽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温软清甜的声音轻轻的说道:“爹,您不要生姨娘的气,她今日专门为您熬了人参乌骨鸡汤,用的都是全须全尾的百年人参,她亲自守着锅熬的。您不来吃,姨娘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柳清疏却浑身一震。看着一如上辈子一样无时无刻不在装清高的柳芜月,那时她漠然的看着柳向正被打死的画面倏然间浮上了柳清疏的心头。柳清疏在桌子下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保养得宜的长指甲狠狠的刺入手心,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当场杀了柳芜月,才能勉强抑制住心里滔天的恨意。
柳芜月不愧是柳向正一直愿意宠着的女儿,他闻言脸上的愠色失了大半,虽没有开口,但明显是听进去了话。
柳清疏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就唤来今宵:“今宵,给姨娘和妹妹加两副碗筷。”看着明显表情更舒缓的爹,柳清疏默默告诉自己,要慢慢来,迟早会撕开她们的画皮。
坐上桌后,二姨娘暗自后悔刚才自己太冲动,生怕误了柳芜月交代的事,为了弥补,她无比殷勤的给柳向正和柳清疏布菜。柳清疏知道二姨娘此人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她稳坐着不动声色,任凭二姨娘和柳芜月百般暗示,她也佯做不知,丝毫不问。
终于二姨娘还是先忍不住了,她夹了一块松鼠鳜鱼在柳清疏碗里,讪讪的、有些讨好的笑道:“老爷,奴家想着,今日是姐姐的祭日。姐姐过世十五载,奴家一直心有悲戚,正好大小姐的病也好了,奴家想带着大小姐和月儿云儿一起去灵山寺为姐姐祈福。”
灵山寺?听到这句话,柳清疏终于想起来后面发生的事了。上辈子这件事根本没有和自己商量的余地,直到明早出发自己才知道,看来自己的重生,真的改变了很多事。
柳向正看着在一边沉思的柳清疏,眼下流露出几分哀戚,想了想灵山寺也并未出京师,不算远途。但他还是不放心的问道:“清疏,你病刚好,你的身子受得住去寺里吗?”
柳清疏正愁没机会跟这伪善的两母女交手,她们就自己送上门来。再者她也是真的想去据说非常灵验的灵山寺为自己的母亲和父亲祈福,于是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现下已经大好了。”
看柳向正只关心柳清疏的样子,二姨娘忍不住又暗暗咬牙,但是想到自己的谋划,她又挂上一脸笑容道:“奴家看明日就是黄道吉日,不如我们明日就出发。”
“好,少待些日子,毕竟山上风大,清疏的身子不能再出岔子了。”
听完柳向正的话,二姨娘忙道:“奴家跟那边的住持说好了,原想着只待两日,住一晚就回来,奴家也怕大小姐身子受不住,那可真真算是好心办坏事了。但住持说了,慈安大师五日后要亲自讲经解签,奴家听闻,慈安大师解签最是灵验,再者他也难得出关,便想多待几日,不知大小姐的身子可受得住?”
柳向正闻言微微皱眉,柳清疏听到慈安大师,心里有了计较,她浅笑道:“想来姨娘会照顾好我,大概是不妨的。”
二姨娘忙急急的表忠心:“那是自然的。”
看柳向正真颇有些关怀柳清疏的样子,柳芜月心下不仅微奇,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淡淡颦眉道:“姐姐平日不要那么钻研医书,多多修养身体,不然总是大病小灾的,妹妹看着真是心疼。”
柳清疏看着柳芜月微微一笑:“是了,妹妹,你的关心我会铭刻在心的。”
不知为何,看着柳清疏清冷的笑容,柳芜月竟微微有些周身发寒,仿佛被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盯上了一般。但转眼再一看,柳清疏脸上的笑容再平淡正常不过,她一时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那就这样,明日出发时多带些侍卫,务必不要出了岔子。”
柳向正一语定音,二姨娘和柳芜月见达到目的了,都露出了真切的舒心笑容,柳清疏见二人的表情也淡淡的笑了。
总有人以为自己是螳螂,殊不知身后却有黄雀在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