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江南揉开惺忪的睡眼，只见身上披着一件熟悉的轻裘。
这件轻裘，承载了三世的记忆。
江南忍不住伸手试图摸索一下柔软的绒毛，突然一声低笑，“徒弟莫不是看上了为师的外袍，每次都直勾勾的眼神。”
江南飞快缩回手，嘟囔着，“没这回事，就见师父的衣服很贵重的样子。”说着抬起眼，轻快的语气，“很值钱吧？”
床尾正换上一件破洞白衣的男子好整以暇的提提衣领，瞥了赖床不肯起的女孩一眼，“昨晚徒弟保证什么。”
“捡！”
大街上已经有些来往的商贩正在吆喝，两道正在拾破烂的的一大一小身影倒也不显突兀。
江南好奇的看向身边的白衣破洞男子，“师父，昨日这件衣服不是已经给那女孩披上了么。师父大半夜又去拿回来不厚道。”
十四挑挑眉，“为师今早新买的。”
江南半点都不信的再次打量破破烂烂的衣服，莫非是新衣服故意做旧？这也太浪费！可耻！
十四若无其事的加了句，“徒弟自然醒的时辰，为师都能捡好两整麻袋的垃圾。”
“师父！”一脸不满的女孩，“明知道拾破烂赚钱不易，还破费买新衣服。”
十四像是早知有这般质疑，不慌不忙，“此一时彼一时。”
突然街口发生了一阵骚乱，似乎是官府的人。
十四蹙眉，一把揽起身边女孩的腰身，大轻功缩地后撤远离。
若有人这时在现场，定会为这后撤的轻功叫绝。向前飞身而去容易，原地后撤的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琢磨透。
女孩拂开挂到脸上的一根树枝，踩着树干隐藏在一棵粗梧桐间，定定看着街口的情况。
突然，身后男子浑厚的气息紧贴着背脊一阵阵传来，江南僵硬的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脸上火辣辣。
想什么呢，这男子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之前两世和自己的纠葛，他只是自己的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师父。或许随着自己的武艺长进，会有其他更多的师父，而他，只是众多教导人的其中之一。
耳边传来一阵低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徒弟，待这别动。”
不等女孩心猿意马，身后的男子就已经原地消失。
江南只能继续探长脖子，看到街口除了官府人外，更有昨日已经接受十四招安的光头李强的身影。
“怎么回事，十八夜山匪不是已经跟着暗卫离开了么。”
脑后一阵轻笑，“想知道？”
江南背部汗毛一凛，下意识的侧头闪避，却依旧被牢牢挟制。被紧紧反锁的双臂，以及强力扭转的腿部，动弹不得。吃痛的江南徒劳发出的呜咽声，也被一只大手捂了个结实。
江南眼神急切地在街口人群中寻找着白衣破洞的身影。只听一声啧，“还挺强硬。”后脖颈一痛，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当江南皱眉试图揉揉疼痛的后脖颈时，睁眼发现被囚禁在一处茅草房中，双手被反身捆绑住。
徒劳的动弹两下，郁闷的发现这未曾谋面的歹人，当真是高看她这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不仅粗绳打结结实，就连双脚踝也绑了个彻底。
“居然以为我这弱女孩还能逃跑。”
脑后一声低低的轻笑，“那可不一定。”
江南背后再次炸起一片鸡皮疙瘩。
匍匐着挪动开，回头露出惊恐的眼神。
只见一名身形修长的白衣少年，带着轻咳，有些抱歉的看向自己，“身体不适，还请见谅。”
若说这幅虚弱的翩翩少年模样都能欺骗大部分少女的眼睛，那么可当真骗不了江南。因为，面前这名少年，江南太熟悉。
竹开！
第一世正是这名白衣少年出现在自家小屋门口，带着一脸歉意的咳嗽道，“陛下派在下前来接两位进宫。”以及，冷宫中，自己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看着白衣少年微笑着拿出一瓶鹤顶红，“陛下赐酒。”
当时的自己相信这名看上去孱弱无辜的少年没有坏心，哪能想到，少年瞒着陛下将母子接进宫，瞒着打入冷宫，瞒着赐了毒酒。只为了将皇子占为己有。
这名朝鲜国遗族的少年，留在女帝身侧试图复国，但屡屡失败。用百折不挠来形容最为合适。
若自己第二世没有在天机阁当差，那么永远不会知晓华夏国竹开的阴谋，也不会知晓第一世对十四的误解。或许第一世的十四在登基后完全忘却了自己母子二人，也或许试图接应自己却被十四抢了先。
但这一切，已经无从问津。
江南看着面前虚弱咳嗽的白衣少年，顺着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这句疑问符合目前六七岁女孩的身份。
白衣少年轻笑一声，“做人质啊。”
这么坦诚，倒着实出人意料，把准备了半天话术的江南噎了回去，“你要对付我师父？”
既然对方那么坦诚，那自己也只能直来直往。
白衣少年好整以暇的坐在干草席上，努了努女孩的绳结的位置，“疼不疼。”
“疼。”
“想不想松开。”
江南对这哄小孩般的问话方式有些无语。自己前世好歹是天机阁的通讯官，在审问方面深谙各种套路，但从没见过一种套话方式是如此的……天真。
“想。”江南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接口。
“为我做事。”
江南一怔，如此直白的话出自于这位大名鼎鼎的竹开口中，听上去那么不真实。
江南还是点点头，先答应下来看对方打什么主意。
白衣少年蹲下，直直看进少女的眼中，似乎在辨认真伪，“每晚将你师父的行踪写在纸中放在窗台边，自有人会收走。包括和什么人走在一起，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江南心中一笑，原来是让自己做盯梢的，盯梢的对象还是未来皇帝，看来竹开当真是被逼急。
江南眨眨眼，满口答应下。先脱困再说，不过为了伪装的像一些，还是笑嘻嘻的歪着头，装作天真的模样，“每晚都要写那么多字，那大哥哥是不是要给一些报酬。”
白衣少年扬起一边眉毛，似乎有些意料之中，“你想要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