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了，没有人想到老神甫这样说。
“你们不是在找让你们不堪重负，忍受饥饿的罪人吗?”老神甫的笑容越来越夸张：“我就是那个罪人啊！你们上缴的什一税，从来没有用来帮助你们啊。”
“教会不用向国王纳税，不用向领主纳税，占有大量土地甚至比王国还要富有。”老神甫的笑容放肆，眼眶却充满了泪水：“但我，一个最低级的神甫，却只能靠挪用你们信徒做礼拜的礼金生存下去啊。”
“没错，你们奉献给教堂的礼金，没有半点用在教堂上，都被我侵吞啦！哈哈哈哈哈哈！”老神甫边笑边咳血，神色已经趋于疯狂。
斗篷男笑容凝固，叹了口气，转身穿过人潮中离去。
“何必呢？”
在他身后，前厅中人群缓慢合拢，争执却才刚刚开始。
“乔尔帮了我们不少……他也是不得已的，是无辜的。”一个妇人不忍心看着神甫疯狂的样子，对身边的人说到。
“他是无辜的，谁不是呢？那我的孩子就活该死了？”另一个人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那年，教堂的救济突然断掉，他现在已经要娶媳妇了！”他已经握紧了双拳，像是随时都会冲上去。
“教会占了那么多的土地，他们会穷？别相信他！他可怜，我们这些连土地都没有的人呢？”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吵闹，老神甫却再也不为所动，只是坐在原地疯狂地笑着。他背后插入的木条处渗出的血越来越多。
“我们得惩罚他！”越来越多的人喊起来，但却没有人敢第一个出手，只是躲在人群中愤怒地喊着。
逐渐，有人开始向老神甫扔东西，就好像只要不近距离殴打，就不会触犯他们心中残留的一丝不忍。
这时，教堂深处，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传来。声音不大，但不知怎么的，就是压过了所有人的喊声。
人们慢慢停下了叫喊和手中的动作，持有火把的人不由地握紧手中的光亮，他们感到，那黑暗中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聚集。
教堂两侧墙壁上昏暗的灯光配合着脚步声的节奏，由内而外逐一熄灭。没有人能看清那其中到底是什么。
“真的是够了。”黑暗中，一个深沉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可是真的，还没睡好呐。”
……
几分钟前，罗晨刚翻开法术书，翻到记载白羽毛的法术，但他绝望地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不甘心，集中注意力死死地盯着记载的法术。许久之后终于有了效果：伴随着轻微的头痛，一阵朦朦胧胧的呓语和模糊的图形在他脑海隐约浮现。
咒语和模型！他本想先试着构建一下这个法术，但外面的动静已经让他无法再坐视下去。
他的感到愤怒和可笑。这群人为了生存闹事他可以理解，但准备将暴力施加在一个勤勤恳恳在底层混了十多年的老神甫身上，是全都已经被暴力冲昏头了吗？
罗晨奋力打开储物室的小门，向着前庭走去。
一步步走着，他的身体上逐渐出现繁复的、不平稳的紫色光丝。这些光丝从他身体渗透而出，这个过程让他感觉到身体像是刺痛一般。
而伴随着呓语般的发音，黑暗正在他手中聚集，准确来说是在他手中的白羽毛上聚集。
希望这个法术能起作用，不然的话，就只好来一段即兴演讲了……那样希望这群人还能听得进去。
罗晨一边盘算着，脚步却丝毫不停。身后，克罗伊错后半步，坚定又沉默地紧跟着他。
“你是谁？”火把中有个人终于鼓足勇气喊了出来。从他们的角度，罗晨和克罗伊虽然还在黑暗中模糊不清，但隐约能看出来，是两个人形的轮廓。
“站出来！躲在黑暗中做什么？”喊声寥寥无几，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罗晨并不想回应这些无聊的问题。他一边向前踱着，一边右手握紧羽毛，缓缓对向前方的人群。他感觉自己身体中更多的东西像是被抽取出来一样。然后，那些抽取的东西像是和周围的环境产生了奇妙的作用一样，它们共鸣着，欢呼着。
这就是魔能吗……罗晨若有所悟。与此同时，他几乎能感知到自己的精神，而他用这几乎实体化的精神引导着环境中共鸣的魔能，按照脑海中的图形，或者说法术模型排列。在这个过程中，他感到自己像是指导小学生外出郊游的老师一样心累，每点魔能好像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断尝试着活蹦乱跳。
前厅的不安已经持续了快一分钟，但人群依然没有下定决心接下来何去何从，他们只是警惕地抱团对着教堂深处的方向，不安迅速蔓延开来。
黑暗之中，罗晨成功了。在模型构建成功的那瞬间，他感到了一股摄人心神的能量在右手上形成。那股能量极不稳定，像是随时都要炸开，罗晨当即不再约束它们，向前把它们甩去。
人群也没有机会再做什么决定了。随着罗晨的指向，一阵无形的力量立刻呈锥形覆盖向前方，人群中零星的叫喊也像是被掐住喉咙一样湮灭。对他们来说，此刻的感受真的像是被黑暗掐住了喉咙一样。
一个瘦小的人先惊恐地喊出起来：“别，别过来啊！”
在他的视线里，黑暗深处，一团低落着粘液的触手正逐渐伸了出来。他害怕地扔下手中的火把，挤开人群向外逃去。
哐当，火把落在地面。但在它周围的人眼中，这是一头火龙的吐息喷向身边！随即，更多地人开始了哭喊和逃命。而他们扔下的火把，在其他人眼中又像是变成了从天而降的陨石群！
“快逃啊！”
被乱扔的火把灼烧的人、被推倒后踩踏的人、吓到失禁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人。哭声、喊声、惨叫声汇成一片，火光顺着大门的碎屑逐渐蔓延开来，整个一副地狱光景。
恐惧术！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三环法术恐惧术！
在狭小的门庭，效果居然如此显著。罗晨也不由地呆住了，这可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释放的法术。他本以为即使有可能施法，第一个法术也一定会是火球术。
克罗伊趁机小跑向前方，扶起老神甫。老神甫看上去也不比那些逃走的人好到哪里去。他的表情扭曲而又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异常可怕的东西。
“没事了，没事了。”克罗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按在老神甫身上，老神甫的身体开始泛起一层乳白色的光泽，就像罗晨醒来时身上的光芒一样。
前庭的人群潮水一般退走，但还有几块顽石残留了下来。
五个看起来心有余悸，又衣衫褴褛的男子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有的看上去像是纯粹的庄稼汉，只是更加壮硕；有的则浑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不像是普通人。
更糟糕的是，在门外，那个带着兜帽的身影重新出现。
“何必呢？”他又一次长叹到，缓缓走进教堂。教堂周围的草木开始疯长，大量的根茎和藤蔓随着他的脚步蔓延进来，一层一层攀附在四周的门窗和墙壁之上。
罗晨紧握羽毛的手开始出汗，眼前的人明显不好对付。恐惧术没有对他起到作用，但自己现在只会恐惧术。要再尝试一次恐惧术吗？还是再翻开法术书碰碰运气？
怎么办？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