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耀眼,石头砸向身体溅撒出的血液附着在还未被烧毁的帐篷上,染红了那些绘在上面的白色鸥鸟。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事物,也没有想到面前的这幕再一次的引起自己剧烈的痛苦。
宿觉得双脚无比沉重。
野兽被无数的尖矛团团围住,从空中俯冲下来的飞鸟撞碎了自己的金黄色喙,鲜血染红了它的羽翼,勇敢的猎手们折断了自己的尖矛,到处都是被磨石砸得模糊变形的尸体。
这是不折不扣的屠杀。
马上,她得做点什么,但不能冒进。宿想到,她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些人并没有直接刺死俟风,他们留着她有用。
她或许可以引开围着俟风的那些人,她数了数,大概有四五个。
忽然,她的目光被摆在老祖母帐篷外面的几个直筒罐子吸引了,里面装着许多颜色各异的粉末,她忽然想到这些东西就是她在寻找奕之前帮老祖母研磨的,除了那些可以做涂料的白色粉末,还有许多深棕色的粉末,在并不清晰的记忆之中,那正是老祖母唤醒她时所用的东西!
那辛辣诡异的味道即使是在她嗅觉最为迟钝的时候仍然让她难以忘怀。
这些刀枪不入的魔鬼会闻到么?
宿在悄悄接近老祖母帐篷的时候反问自己,她太紧张了,身边是野兽的咆哮,人类皮肉绽开,骨骼粉碎的声音。
她心跳地飞快,每一步似乎都迈向渴望她久矣的死亡。
那些不是她想要的,死亡,荣光和歌颂,或许之前的宿想要的,那个跳入固河的宿想要的,但那不是她了。她蹑手蹑脚地从尸体上拔出一支未断的长矛,它的投掷器丢失不见,但狩猎所用的辅助在生死时刻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蹲在整个营地的边缘,帐篷后面,树木之前,一些及膝的灌木生长在这里。
没有人发现她,它们正在庆祝一般把老祖母的羽灵插在矛尖上!
不是这样的,骄傲的羽灵不会这么消失的,她幼稚地往那个被高高举起的矛尖看去,眼泪不争气地溢出眼眶,她会醒来的,宿告诉自己,即使她自己都知道这是个糟糕又很容易被戳的谎言。
她会醒来的,她固执地告诉自己,不能等下去了。她揩去眼角的泪水,掂好手中长矛的重心,以匍匐的姿势缓慢地接近更靠近印记石,也是更靠近林中空地中心的老祖母的帐篷。
他们以为所有人的都死了,宿一边被燃烧的帐篷掀起的浓烟呛得屏住呼吸一边想到,没有人往她正在移动的这里看,她干脆加快了脚步以至于使得得道路上的灌木发出了一些足以引人注目的声音。
俟风的豹灵和那四五个负责看守她的沸波人也在宿的目的地附近。
这是再好不过的时机,沸波的祝者向它们的神灵祈祷,嘴里吐出的是宿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她摸到了那些直筒罐子,红色粉末只消捻一下就能感到近似滚烫的疼痛感觉。
她“烫”得甩了一下手,不料粉末跌入了帐篷燃烧着的一脚。
“砰”的一声。
粉末爆炸开来!
不是,这并非老祖母唤醒他所用的粉末,但是确比预想的更加有用。
短暂的兴奋间,她忽然意识到这爆炸声过于巨大,以至于那几个沸波族的看守也转过了头,仿佛意识到有什么意外发生!她敏捷地躲回帐篷的背面,尽自己所能屏住呼吸期待他们没有看到自己的影子,而选择分一两个人过来查看这小小的“风吹草动”。
宿地拳头捏得更紧了,额角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火焰炙热,或者二者兼有而不停冒着汗,汗水从鼻尖和下颚滑落,啪嗒啪嗒地打生者在草的灌木上。
宿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做到什么地步,能跑多快,躲多快,能把长矛用多大的力气刺入敌人的身体。
俟风真的欠我一场围猎,宿喘着出气伏击着沸波族分人过来查看的看守时想到,如果她们真的这样做了,或许她心里能对这场临时起意的伏击更有把握一些。
如果她们两个都活了下来,她一定要把这句话告诉俟风,看她大笑着揶揄她的样子。
有脚步声,果然。
听起来像是两个人,它们沉重且略带犹疑地踱步过来。
宿用汗湿的手紧紧地攥了一把矛头,汗水粘在上面。
她听着脚步近了,遍又把矛头在粉末里滚了一边,复又握回右手手心。
她用左手攥了一把粉末,剩下的罐子放在脚边很近的位置。
她正在反复的在脑海中排演两个沸波人可能出现的位置的时候,它们忽然出现了!
宿有一瞬间,她不知道时多块的一瞬间愣住没有动,她看到那些如被炭烤过的皮肤和充满血丝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时仇恨更多还是恐惧更多。
两个沸波人也愣住了,它们或许也没有想到还有除了它们正在看守的人以外还活着的婆娑人。
宿先他们一步缓过神来,她把粉末向着它们抛洒,与此同时,右手所持的长矛轻轻地扫过帐篷上的火舌,接着挑到空中那些飞溅着落到沸波人身上的粉末中。
爆炸声一个接着一个!一声响过一声!
她来不及为自己小小的成功欣喜,拎着直筒罐和矛尖仍在着火的长矛顺着沸波人来的过道向俟风走去。
还剩两个!她看到看守的人数后不由的松了半口气。
然而无论如何还是怠慢不得,她本能般低吼了一声向它们冲过去。
吼叫声引起了一个沸波族手为的注意,他也举着长矛和宿对冲过来。
宿余光看到俟风趁此机会更是摆脱了最后一个守卫,一个矫健地转身也跑向宿。
两个帐篷间的过道并不是很长。
宿临时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她本想把剩余的火石全部洒在剩下两个守卫的身上,但在这个狭小的过道,那必然引起俟风或者是她的受伤。
她一个回步调转了方向往原来的地方跑去,但她知道,那里还有两个或许摆脱了火焰和爆炸的守卫。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向着老祖母的帐篷角聚拢,宿也看到了两个准备截断她后路的守卫。
野兽的低啸像是天空的闷雷!可怕的恶魔就在眼前和身后咫尺的地方!
宿遵从着本能忽然弯腰蜷在了原地。
三具沉重的身体相撞在一起。
宿一边倾斜着筒里的粉末在三个身体积成小山一边大声呼喊着俟风:“走!”
俟风没有迟疑跟上了她。
从罐中倾斜而出的粉末蜿蜒如同一条神色的蟒蛇。
宿只回头看了一眼,狠狠撞在一起的三个沸波人很快站起身来。
她睁着眼,里面都是怒火,俟风也停下来试图掩护她。
她沉重地喘着气,最后下定决心把燃着烈火的矛头刺向地面,刺向那些深色的粉末。
爆炸的声音使得宿有些耳鸣。
没有荣光,没有喜悦,只有白色的羽灵流淌着鲜血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