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前,那身材魁梧之人依旧在不停的敲打着,手中铁器发出铮铮声响。
火光烈烈,把椅上老人的脸庞照的更加诡秘。
她静默了半晌,眼神浑浊却像无声的网,让人无处可逃。随即,她的嘴角溢出笑容,越来越大,直至露出零落的残牙:“哈哈,小鬼,在我鼠婆面前说谎,可讨不着好。”她笑的阴森,话里更是带着深冬冰寒。
沈小鱼依旧笑得坦然,他知道若是此时乱了心思,必定走不出这鼠市。他点点头,抬起右手,做出响指状,一缕淡蓝色火团冒出指尖。
鼠婆微微向前撑起身子,眼睛眯缝打量,好一会,才重新坐下,态度微变,却是更加谨慎:“死人玉?姬风当真出来了?他现在在哪?”
一连三问,老人虽表现的很平静,但沈小鱼还是瞧见她握着扶椅的手有那么一瞬在握紧,话语里也有着难以察觉的怒意,这让沈小鱼更加确定此人并未对魔教臣服,甚至是敌对,只是碍于千年锁或者其他原因,没有对自己动手。如此一想,谎称姬风现世的拖敌之计算是用对了。
沈小鱼心思飞转,嘴上也没露馅,回道:“姬风爷爷逃出来后,行迹无处可寻。他命我先来大邱,寻鼠婆助他一臂之力。”
“哦?”鼠婆挑起一侧白眉,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姬风还有你这么个徒弟,更何况……”
话音拖长,沈小鱼顿感不妙,却没有逃开。
只见老人身后的影子开始无风自动,慢慢移到地面上,如鬼魅爬行。
沈小鱼心跳加快,下意识的遏制住退后的脚步,只听老人接着说道:“更何况,他以千年锁困我世代子孙,只要他招招手我哪敢不唯命是从,何须你来多此一举!”
说完,老人突然掀开眼皮,寒光暴起,地上的影子顿时变成一张挣扎的黑网,刹那间,无数只手臂从黑团四周激射而出,有的甚至脱离了地面,缠绕上了沈小鱼的四肢。
沈小鱼逃脱不成,欲催动死人息,可怎知,缠在手腕脚腕上的黑手像是隔断了他的筋脉,死人息竟然传递不到手上。
鼠婆似猜到了他的动作,嘿嘿笑道:“莫非你连你姬风爷爷的八百手都不认得了?”
沈小鱼心头一惊,立马停下挣扎,他的确没有见过姬风的绝学,却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
鼠婆见他神色变沉,以为自己终于拆穿了他的谎言,微微一笑,抬手一提。
沈小鱼立马被提在了空中,四肢被黑手支开,整个人被架在了火炉上。
鼠琏儿在一旁慌张道:“婆婆,你这是要干嘛?”他焦急的看着这一老一少,实在不明白,怎么才说了不到三四句话,就弄的要死要活的。
鼠婆一眼也未瞧他,端起茶抿了一口,眼皮耷拉下来,悠悠道:“我老人家,活的长,最受不了有人在我面前妄自称大,尤其是拿那老妖怪来坑蒙拐骗。”
话音刚落,沈小鱼便感觉到手腕上的黑手在慢慢松开,他脱口道:“三个月!”
鼠婆斜看他一眼,虽没有发话,但沈小鱼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按捺下心神,脚下烈焰滚滚,这是他最痛恶的记忆,即使四周炙热烤皮,他依旧冷汗湿透了衣襟。死界业火的烙印在吞噬他的神志,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已不复恍然,沉声道:“三个月,我,解千年锁。”
鼠婆手中茶杯一顿,抬头震惊的看向沈小鱼,这黄毛小子在说什么?
千年锁?
解开?
就凭他!?
怒气顿上心头,她重重的把茶杯扣在桌上,嗤道:“你小子算什么?”
沈小鱼没理会她的怒意,冷静的说服道:“三个月,对你,不亏。”
鼠婆眉头皱起,强捺下火气,眼珠跟着转了转。的确,沈小鱼的提议对她而言有利无害,而且这孩子有死人玉加身,即使不是老妖怪的徒弟,也与其脱不了干系。倒不如先让他试试,反正解不开,他必须死。解开了......她的眼中乍现狠意,解开了,也必死无疑。
沈小鱼耐心的等待着鼠婆的决定,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小命已无大碍,可呆在火炉上一刻,他就难受万分。
终于,在他额间的汗渍又被蒸干一轮时,鼠婆挥了挥手。
沈小鱼跌落在地,黑影重新回到了墙面上。
鼠琏儿默默的松下口气,却没敢上前,他知道婆婆不是轻易发火的人,此次是真的动怒了。
沈小鱼坐在地上,缓缓喘出几口浊气,平复了心绪,方才站起身。
鼠婆看着他道:“三个月,若诺言未现,你的小命随时会葬送在我手上。要知道,死人玉对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沈小鱼点点头,心知即使鼠婆的八百手没达到姬风那出神入化的境界,但也足以对付他此时死人玉所拥有的威力,他不能轻举妄动。
鼠琏儿见二人气氛有所缓和,挠挠头道:“婆婆别生气了,小鱼不是坏人,他救了我呢。”
鼠婆瞪他一眼,没好气的哼出声,对这傻孙子她颇为无奈。
沈小鱼朝鼠琏儿笑了笑,虽然他出手时并未安救人之心,但没想到鼠琏儿会对自己这么不设防。
三人尴尬的静默了片刻,沈小鱼突然出声道:“鼠婆,小鱼,有事相求。”
鼠婆懒懒的看他一眼,讥笑道:“怎么?事还没办成,就想着讨赏?”顿了顿,她又改口道:“算了,说吧,什么事?”
沈小鱼没有犹豫,把手腕上的血镯取下,递到鼠婆身前,虚心请教道:“恳请婆婆,看看这玉镯,是否被什么封印住了。”
鼠婆朝血镯看了眼,抬手接过,面上懒懒的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惊道,这血镯当真是好东西啊,这鬼小子到底从哪爬出来的?
鼠婆少说也被千年锁困了个五百来岁,在鼠市什么宝物没见过,可沈小鱼这血镯刚一拿到,她便有些爱不释手。只是碍于自己的架子摆在那,不好开怀声张。
她左右研究了一会,又觉得有些奇怪。这镯子表面通透如至宝,以她的经验来看,不是圣物也会是一件暗含力量的宝贝。可她用心神感受了一下,却发现血镯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别。
沈小鱼见老人已入深思,没有出声打扰,与鼠琏儿呆在一旁,安静等候。
鼠婆左右试探血镯无法,只好使出八百手中的“潜心诀”,以意识幻化成无形的手探入血镯深层。
然而,未过多时。
“噗!!!”
沈小鱼大惊,鼠婆竟吐出了一口鲜血。
鼠琏儿脸色刹时变白,跨步上前,扶住鼠婆往前倾的身子,惊慌道:“婆婆,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鼠婆呛咳几声,摆摆手:“没事……”
沈小鱼上前,犹疑道:“婆婆,这是……”
鼠婆缓出几口气,靠上椅背,有气无力道:“你这镯子不是被什么封印住了,而是被力量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