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炉鼎里的檀香燃尽了半截,余灰落下。
侍官在一旁瞅了眼,耸耸肩,高扬起嗓子出声道:“一刻已过,出!”
人群里,好几位紧张过度的选拔者暗自吞了吞口水,还有人沉着脸色,满脸的生人勿近。
六间房门纷纷打开,六位选拔者出现在了门后。
沈小鱼抬眼望去,只见除了第四扇门前的空桐门下明扬依旧保持着淡定自若,其余人不是神色懊恼就是一脸颓败。
尤其是在第六扇门前的一位锦衣弟子,在听见侍官宣布其一字未解出时,脸色瞬间煞白,两眼无光,失了神似的,踱步到人群中。
周围的子弟纷纷避让,虽有心想要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已经是倒数第二轮测试了,目前为止唯独空桐明扬在案上记录下了四次,也就是说前面的四扇他都一一解了开去。
其余人最多解出了一两道,就摇摇头表示放弃。想挣扎到最后的,也往往是徒劳无功。
虽然正确答案还尚未公布,但没有人会怀疑明扬在随意乱写。
因为大家都知道,答错比不答更加令人羞愧,所以答了,便是胸有成竹,一锤定音。
......
侍官宣布测试继续,明扬步入了第五间房,而沈小鱼推开了第一间的门。
入门第一眼,便看见正墙上挂着一幅白卷。
沈小鱼关上门,并没有着急走过去,而是打量了一圈屋内。
屋内的房饰很是简单,一张案桌一把椅子便是全部。
简单的打量完毕,沈小鱼才走到白卷前,仰头看了过去。
白卷很普通,就是寻常的卷轴,随处可见的白纸。
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知道,白卷上有着灵息的禁制,这才能将字迹掩盖了过去。
而观字的目的便是为了测试选拔者体内的灵识是否有所结固,这是修行的第一步,也是最基础最关键的一步。
拥有灵识者能使耳聪、目明,身体能感知天地之气,体内有灵息淬体,达到每根毛发都通透顺畅,步入“解我”境界。
当然,这还不够,拥有灵识使之结固,更重要的是善于运用。
白卷禁制的目的便在于此,考究的是选拔者是否能顺畅的利用体内灵识,将它运用在双目间,透过禁制,观察出字迹。
沈小鱼自然深谙其道,只可惜......
他叹出口气,说是叹气,却完全不见他脸上有什么颓然之色,不像是在可惜的自己没有灵识,而是嫌这题目太简单了似的。
只见他动身坐在了椅上,对身后的白卷不再多瞧,安静的等待着时间流逝。
.......
庭院内,众人三两聚在一起,时不时的议论上几句,更多的时候是在翘首以待的等着明扬再次出现。
聚在一起的白袍学子们脸色平静如常,这等平静,恰恰比激动、兴奋、自信更让人心生艳羡。
而在第一扇门前,唯独候者鼠琏儿和小姑娘二人,孤零零的空出了一大块地。
鼠琏儿不关心这些,他只知道半刻一过,下一个轮到的便是他自己,说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可他更担心的是沈小鱼的状况,若是沈小鱼一字未答,就算是自己全都解开了,也救不了他。他紧盯着面前的房门,拳间紧握。
身旁传来议论的声音。
“不愧是空桐门下首席弟子,我看今日的头筹定是那明扬无疑了。”
“嗯……我想咱们这一批里,能解出所有字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此话一出,顿时有人插进了一句轻哼。
鼠琏儿不禁回头看去,正见先前的紫衣少年满脸不屑,对着议论的两人嗤道:“空桐门下算什么?无非是一个几年不见起色的落没门派。就算表现出色又如何,出身不行,再怎么镀金身,泥菩萨仍是泥菩萨,当不得真。”
此话一出,议论的两人瞬时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五年前,空桐掌门离世天下皆知,新掌门迟迟未选,据说是因为门派内乱。但空桐的威名几百年来远扬千里遍布八方,即使是一时的落寞,也没有人敢大放厥词将这等隐晦之事拿在台面上说。
紫衣少年见二人神色怯懦,更是有了得意之色,双手插在胸前,余光瞄见了鼠琏儿,回视过去,不由的眉头皱起:“真是晦气,怎么什么狗都敢往这里闯。”
鼠琏儿闻言,瞬间火气上头,之前便听有人建议取消沈小鱼和自己的比赛,反正答不出,何必浪费大家时间。
他忍了,可紫衣少年明目张胆的指着他鼻子骂,他若还忍着,岂不显得太好欺负。
未犹豫,他迈步上前,还没走出半步,身后的衣角便被牵住,回头一看,只见小姑娘睁着明媚的眼睛,直愣愣的看向他。
他身子一顿,挣扎了片刻,撇撇嘴,不得已的按捺下脾气,退了回去。
紫衣少年见他此举,笑意更深,心里暗骂:“懦夫!”
.......
未多时,侍官再次开了嗓。
大群人围在了第五间房前,房门开,一袭白袍的明扬走了出来,面未改色。
众人让开了书案的位置,就等着明扬添上新的一笔。
然而,明扬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眼眸低垂,像是在细思着什么。
众人退开了些,未敢打扰。他们都知道,房间里白卷的难度一间间的递增,越到后面越是耗费心神。
能一连答出四题,已算是个中翘楚。
此时,明扬未说不答,便证明他仍有把握答出这第五题。
众人安静的等待着,尖厉的声音却打破了沉寂。
侍官的嗓门响荡在庭院四周:“沈小鱼第一题解,入第二间。鼠琏儿继上。”
此话音一落,众人纷纷愣怔,不约而同的朝身后看去,就连沉思着的明扬也打断了思绪,凝目向前。
可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更惊人的事发生了。
沈小鱼没过半刻,又从第二间房里走了出来,来到书案面前写下了第二份答案。
侍官也有些惊讶,轮了一百多人,还是头次遇见提前写答案的。
他看向椅上的张自白,想知道这该如何处理。
张自白打量了一阵正伏案书写的沈小鱼,待他写完,笑着道:“虽说万事都靠着一份运气,但你如此瞎猜,未免太过儿戏了。”
后话的语气里有了丝警告的意味,可沈小鱼恍若未闻,只点了点头,干净利落的回答了句:“明白。”然后,又进入了第三间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明白?
明白什么了?
明白了你还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