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月第九日凌晨,降雨依旧在继续。
太阳还未升起,稀薄的晨雾像一层棉被,覆盖着整个世界。往日这种阴冷的黎明是不会有人走出家门的,但今天不同,这个海岛的今天不同。
天刚蒙蒙亮,一夜没睡好的马洛在听到几声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后就赶忙从木屋中跑了出来。而等他出来后才发现很多和他一样彻夜难眠的幸存者也都跑了出来。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神情中带上了一丝沉重。
瞭望塔那边传来的警示声更大了,幸存者们赶紧从居住区跑到了瞭望塔下面。等到他们重门赶到时,才发现奥古斯特已经等待他们多时了。
奥古斯特昨晚就一直在这里,作为他的室友,马洛是知道的。为了防止野兽们在夜间袭击驻地,奥古斯特主动担任了放哨的任务。
一夜没睡的奥古斯特看上去并没有疲惫的样子,只是他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但这样的形象并没有让人觉得他狼狈,反而会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凌厉。一团快要燃尽的篝火在他脚下燃烧着,淅沥的小雨落进火焰中,不时的发出呲呲的声响。
看到人群集结过来,奥古斯特伸出一只脚,将篝火碾灭。
“野兽的争斗快要结束了,很快它们就要开始袭击我们的驻地了!”奥古斯特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就像一个指挥战斗的将军一样发出一条明确的命令:“现在所有人按照队形站好,准备迎敌。”
所有前来抵抗野兽的幸存者听到奥古斯特的话后,半点犹豫都没有的开始按照昨天安排好的队形站成了几排。他们并没有被野兽袭击的消息再次吓到,毕竟他们都知道刚才瞭望塔上的警示声是什么意思。
马洛也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按照分配,他将和十一名幸存者组成一队,负责防守一段十米长的围栏。根据奥古斯特的推断,他们所要驻守的位置是野兽进攻的侧翼,只要小心一些,危险并不大。这倒不是奥古斯特偏袒他的结果,而是根据体质,马洛实在不适合在正面抵抗那些野兽。
幸存者们的队形有些松散,但这对于一群只接受了一天训练的平民来说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奥古斯特也没有责骂他们,只是叫人去将武器拿了过来,分发了下去。
武器都很简陋,甚至很多人手里只有木制的长矛。虽然他们在海难发生后收集到了不少船上飘过来的教会士兵武器,但数量不多,时间上也不足以让他们学会使用那些制式兵器。
作为防守侧翼的人员,马洛分配到的就是一根木制长矛。毕竟侧翼压力不大,好一点的武器自然应分配给正面防守的人。
正常情况下,野兽体内的元素魔力会让它们的皮毛和肉质异常的坚硬,木质的长矛尖头对它们其实没有多大的杀伤力。甚至哪怕长矛刺进了野兽的身体,脆弱的木制长矛也会在野兽随后的挣扎中断裂。所以无论怎么看,使用木制武器对付那群野兽都不是个好主意。
但人类比野兽强大的地方就是智慧。为了解决木制武器杀伤力不足的问题,奥古斯特和马洛分别提了一个办法。
奥古斯特作为一个冒险者,擅长的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活下去。所以他最先想到的办法就是涂毒。
在这座岛上收集一些有毒的植物并不是难事,奥古斯特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在驻地附近发现了不少剧毒的植物。这些植物在陆地上并不常见,许多有着剧烈毒性的植物在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大量采摘后变得异常罕见。但这些在陆地上已经非常少见毒物在这座岛上却多如牛毛,如果不是奥古斯特经验丰富,他几乎不敢相信那一团团如同野花野草一样的植物居然是在很多交易所中价值千金的腐骨花和亡国草。
这些植物的毒性非常猛烈,正常人只要接触到一点点就足以让他当场去世,哪怕是实力强大的冒险者也会在中毒后变得异常虚弱。所以只要用沾了毒液的长矛刺破野兽的皮毛,就算毒不死对方,也能让这些野兽完全失去战斗力。
而马洛的办法就直接多了,既然木制尖头杀伤力不大,那就换成石质的。
所以从昨天下午开始,驻地里的人就开始忙活起来。石质尖头需要通过打磨大小合适的石片来制作,所以幸存者们选择在溪流旁加工着收集来的石片,借着流水和水里的卵石一点点摩擦石片的边缘。而毒液的制作就要小心谨慎了,毕竟那些从植物体内提取出来的毒液对驻地上的人来说非常危险,就算是奥古斯特在处理那些毒液时也要异常谨慎。几个心细的女性负责处理那些被收集回来的植物。根据奥古斯特的要求,她们要用木棒和石板将植物碾碎,并将在碾压过程中流出来的汁水收集在一个木桶中。她们必须保证自己的手在制作前后没有一点伤口出现,不然只要一个细微的擦伤,那些恐怖的毒液都会让她们在剧烈的疼痛中死去。
在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工匠们将那些边缘被打磨的非常锋利的石片安装在了长矛上,并将长矛头部浸泡在毒液中。经过一晚的时间,再次被取出来的石质尖头在微弱的晨曦中反射出令人胆寒的乌光。
马洛拿到了他的武器,并按照昨天奥古斯特训练他们时说的将武器竖直放在身旁。奥古斯特在所有人拿到武器后便开始逐一检查他们的情况,很快他就来到了马洛附近。
“将长矛再提高一点,不然这样很容易戳到你前面的人,我想你总不希望一会你一提手就先干掉一个自己人吧?”
马洛身边的一个幸存者在听到奥古斯特的指点后马上将自己手里倾斜的长矛立直一些,并赶忙对自己前面那个因为奥古斯特一句话而吓得动都不敢动的同伴连连道歉。
看到了马洛,在绷着脸将所有人的问题都指点了一番后,碰到熟人的奥古斯特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因为熟悉的缘故,奥古斯特对马洛并不用太过严肃。
马洛在改正了的几个奥古斯特说的小问题后,边和他聊了起来。
“队伍的情况怎么样?”
“只能说马马虎虎,很多需要注意的问题依旧有人在犯错。”虽然队伍中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但奥古斯特并没有发脾气。
“我们只接受了一天时间的训练,要知道很多人之前从未拿过武器。”马洛比奥古斯特乐观很多,“我觉得能有这样的结果就不错了,你不能要求太多。”
“这我当然知道,但这不是打闹,任何疏忽的结果都是致命的。”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奥古斯特深吸了一口气,“希望他们能在战神的庇佑下活下来吧。”
直到这一刻,这个一直给人一种冷酷坚韧的壮汉才流出了一点优柔的神态、匆促的训练并不足以将幸存者们打造成一支军队,他只能希望自己信奉的神明能够保护这群脆弱的凡人。
天边的晨光越来越明亮,远处传来的嘶吼声也越来越小,野兽间的战斗似乎终于结束了。而接下来,便是野兽和人的较量。
长时间的战斗让活下来的野兽异常的饥饿,它们本能的开始搜寻空气中食物的味道,很快,驻地里的气息便随着微风传了过去。
驻地外慢慢变得安静了,那种断断续续的低吼声也消失了,似乎一切又归于平静,好像外面从来没有发生过战斗一样。
但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一阵沙沙声就从林地中传了出来。幸存者们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全身贯注的盯着驻地外的林地。
但过了很久,很多人握着武器的手指都已经发白,也没发现林地中出现一点异常。就在所有人缓一口气的瞬间,一只满身是血的影黯豹从驻地外的林地中走了出来。
这只影黯豹受了很重的伤,它的一只眼睛已经在战斗中消失了,连带着它眼眶周围的皮肉也跟着不见。它的躯干上满是伤口,也不知道它到底和多少野兽搏斗过,它身上的抓痕和咬伤竟没有一处是相同的。
影黯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抬起它仅存的一只眼睛静静的看着围栏后面的幸存者。它的眼神是那样的疲惫,很多和它对视的人没有感到一点恐惧。
如果只是这样的野兽,这场战斗我们赢定了!
前排的幸存者不免放松了下来,他们甚至开始和身边的私语起来。几个幸存者一边和身边的人说话一边用手指着这只影黯豹。
“看啊,就它这样的野兽,我一下子就能……”
老练的猎人在告诫晚辈时几乎都有过这样的对话:“不要和野兽对视,那样它会觉得你在挑衅它。”
“可我如果不小心和它对视了呢?”
“那就一直盯着它,千万不要看别的地方。”
“为什么?”
“你看它,它觉得你在挑衅它。可当你不看它时,它会觉得你在羞辱它。野兽可以接受挑衅,但它接受不了羞辱。”
所以就在那几个幸存者转过头和人说话时,这只影黯豹感受到了羞辱。
你不过是食物,你怎么敢羞辱我?
“吼!”
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影黯豹口中发出来,巨大的声音激起了它身边的落叶,几个放松警惕的幸存者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差点丢掉手中的武器。
影黯豹出离的愤怒了,熊熊的怒火在它体内燃烧,使它几乎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它必须要让那几个看不起它的食物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随着一声吼叫,一群同样满身伤痕的影黯豹从它身后的树林中走了出来。作为一种群聚的野兽,强大的种族配合力让它们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独眼影黯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族群,作为影黯豹族群的领袖,它必须保证自己的族群在这次争斗结束后还能活下去。
它对着自己的同类低吼了几声,那群因为疲惫不得不趴在地上休息的影黯豹在它的吼叫声中慢慢再次变得凌厉起来。
子民们,我们获胜了,森林中唯一的王者便是我们!现在,露出你的尖牙,伸出你的利爪,接下来就是我们享用食物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