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一个人在长椅上待到了天亮,买的一包烟也已经所剩无几。担心林一是不是还在昏睡,散了散身上的烟味才走回了医院大楼。
......
林一见他半天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似乎还一个人陷入了神游的状态,忍不住出声提醒到:“景律师,您是不是应该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听到她的声音,景然才回过神来,看到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你的衣服吗?当然是我亲自动手换下来的,不然你还以为是谁?你的那个小徒弟?”心中有火,语气自然不好。
“我谢谢你。只是下次如果遇到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叫医院的护士妹妹帮忙比较好。还有,请你以后不要无凭无据就随便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林一不明白为什么他还发起火来了,她又没有逼他帮自己换衣服,而且居然还连带着高阳一起被他污蔑。明明是她吃了亏,他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还指望有下次?下次我可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了,林一。”阴森森的语气,仿佛都能看到他快要露出来的獠牙,正对着她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她这个时候还不忘去维护别人?
林一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都怪她刚刚太生气了,一时不注意竟说错了话。于是,赶紧亡羊补牢地说道:“不好意思,一时嘴快说错了,不会有下次了,即使有,也不劳烦您景大律师了。”
谁都不愿意让着谁,战火一时之间燃烧得有些猛烈,病房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林一一直梗着脖子死死地盯着景然,不管怎么样,气势上不能认输。
景然看她一副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的模样,心突然就软了下来,明明她还生着病,还一副斗志昂扬一点都不认输的样子,这种时候,他又何必跟她计较呢。景然叹了一口气,神色缓和了下来。他走到林一的床边,伸手摸了摸林一的额头,昨晚打了一晚上的点滴,现在总算把烧退下去了。
“林一,你肚子的那道疤痕是怎么回事,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吗?”
林一听到他这一句话后,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他绕了一大圈就是要问她这个问题?肚子上的疤痕?他不提的话,她都快要忘了那道疤痕的事情了,他怎么突然对那道疤痕这么感兴趣了?
那道疤痕都已经有快一年的历史了。林一记得那个时候,好像还是在去年的春天。她还在京都,那天晚上律所加班,有很多案子还没有归档,小助理家里有急事,林一给她放了假,自己一个人留在律所整理资料。
林一那天有点小感冒,脑袋昏昏沉沉的,依平时的性子她早就把工作丢下溜回家蒙头睡大觉了。可是,那段时间她单方面的在和景然冷战,因为陈怡。好像她和景然的所有问题归结起来都逃不开陈怡这个人。
她已经知道陈怡的身份了,但是景然明显没有打算跟她坦白。也许,他可能觉得他没有必要跟她解释什么。陈怡因为自己设计的广告方案被抄袭了,要起诉抄袭的公司,于是理所当然的亲自跑到京都找到了景然。陈怡的举动让林一不禁有些怀疑蓉城的律师事务所是不是业务能力都不太行。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还要麻烦当事人千里迢迢地蓉城跑到京都来找律师,找的还是景然这个邢辩律师。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林一从刘盛嘴里偶然得知的。刘盛口无遮拦,那天在咖啡店偶遇的时候,他跑过来闲聊,把事情通通都告诉了林一。林一才恍然大悟,原来最近景然说律所很忙,要加班到很晚,是因为陈怡的到来。现在回想起来,她其实才领会到刘盛看似无意的透露,或许是在提醒她早日看清现实。他站在景然的身边,早已看清了景然的一切打算。
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倒也没有直接给景然打电话质问他,她觉得没有必要。何必再为难他又去想什么新的理由来搪塞她。她担心自己从他口中听到的假话太多之后,以后会分不清他说的每一句话中,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他既然决定要亲自帮陈怡解决这件在她林一这里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又怎么能去破坏他的计划呢。
连续那几日她都知道景然回来得很晚,有时候甚至是凌晨四五点才开门进屋。他可能是怕惊醒她,所以这几日他从外面回来后都是自己在客房洗了个澡后睡在了客房。其实,那几天她睡眠并不好,睡得很浅,他每次回来即使动作很轻地进卧室那换洗的衣服,她都是知道的。但是,她都没有出声,假装睡得直接睡得很熟,等他轻手轻脚地出去后,她就再也睡不着了,一直翻来覆去熬到天亮。
两个人即使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也很难碰上面说上一句话。两人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每天早上景然听到她起床的声音,会特意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厨房帮她温一杯牛奶,然后再回屋去继续睡觉。她看到他倒的那杯牛奶了的,就放在平时吃饭的桌子上,但是,她觉得很讽刺,为了初恋忙到深夜,又何必在她面前殷勤地扮演一个好丈夫呢,难道他有意去竞争今年的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
她碰都没有碰过那杯牛奶,后来连早餐都不在家里吃了。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喝过他温的牛奶,但是他还是锲而不舍地每天帮她温着。后来有一次两人在厨房碰到,他眼神炙热地看着她,问她为什么没有喝他帮她温的牛奶,他就放在放桌上,她不可能没有看见。她不想和她正面冲突,本来都已经很累了,她暂时没有精力和他做什么没有意义的争执。她谎称自己在减肥,喝牛奶不利于她减肥事业的进行。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匆匆地出门上班了。
那天她实在是不太舒服,最近也不想面对景然,趁着刚好手上有事情要忙,准备独自留在律所加班,然后在律所对付一晚。结果,偏偏没有想到,到了后半夜,腹部突然绞痛起来,起初,她还以为只是肠胃不舒服,喝了点热水,就继续整理资料。直到后来,越来越痛,额头上都开始出冷汗了她才察觉不太对劲。于是,很冷静地打了120了,报了自己的位置,在凌晨三点被接到了医院。
医生当时诊断就说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手术,她挣扎着自己动手签了字后,被送往了手术室。出来后,腹部就有了这么一道疤。那个时候,她一个人待在医院,终于撑不住的时候,她还是准备联系景然的,他怎么说名义上还是自己的丈夫,她都躺医院里了,他出于人道主义也应该来看看吧。
可是,偏偏那么凑巧,老天好像非要捉弄她一般,她正准备掏出手机给景然打电话的时候,她收到了他发给自己的微信,说案子的被告住所地在蓉城,他需要去那边出一趟差。可能至少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她看着这么短短的几句话,明明都是通俗易懂的词汇,她却好像突然不认得了一般。她努力地想做出无所谓的轻松样子,可是眼泪还是没有骨气的掉了下来。
景然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出院了。出院后,林一就自己搬到了客房睡。所以,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道疤痕的来历。不过,看他现在这么震怒的样子,林一才开始觉得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