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后的长安,换了身纯白长衫,身上添了些皂荚的清香味儿,从楼上缓缓而下。
“公子。”风火走近,在长安耳边说了几句,长安微微点头并未坐下,直接出了客栈。
平灵素连忙跟上,三人骑马赶路,许是各有心事,三人一路无话,两个时辰不到就奔到南浔唐氏所在。
此处已被当地官兵接管,前后门都有把手,直到半夜才寻得机会翻墙而过。
这南浔的唐氏家主必是一个没有生活情趣的人,唐宅除了屋子,就是练武场,整个院子也就三棵树,还有两棵中间牵了绳,让人不禁怀疑种这两棵树也只是为了方便晒被子罢了。
“我和公子去找找线索,你在附近转转不要乱跑。”火风交给平灵素一个机关弩,就去了主屋方向。
平灵素摸了摸手上的机关弩,得,我这一不能翻墙上瓦,二不能上阵杀敌的人,还是就在附近遛达遛达吧。她沿着墙边一路查看,被一片绿光吸引,走到一间房前,上面写着“典室”。
莫非是放唐门藏书的地方?说不定能查到什么线索。平灵素四处望了望,推门而入。
藏书阁内一尘不染,几排书柜上放着堆成小山的竹简。阁内还有几张长桌供翻阅藏书之人翻阅小坐,主案上一个青铜小鼎内香虽燃尽,可余香尚存,淡淡的檀香味道。
平灵素在其中一张长桌边蹲下,点上油灯,试着翻看桌上没看完的书卷。这是一本唐门族谱,旁支杂多,南浔此处为一个小分支,但也颇有规模。翻了一会蹲着腿麻,她找了一个蒲团准备坐下。提起蒲团时从里掉落一本册子,端起一看,上书《伤物志》。随手翻来,竟是介绍各类唐门暗器以及这些暗器会形成何种伤痕的书册。
她粗略翻了一阵,方知这天下暗器,形态多样,留下的伤痕也各不相同,有的为十字,有的留下异色永不可祛,有的又入体无痕,翻到后来一则梅形篇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绘制的伤痕图样,很是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仔细看上面的注解上写着,此梅花簪,入体即爆,非功力深厚之人不可抵抗,且剧毒,伤者留一梅形伤口,永不可愈。
“嘶”,看上去还挺好看,竟然这么毒。又见下方注解,此暗器现为南浔万通镖局独有,非嫡亲弟子不外传也。
“你在看什么?”风火跳了进来,挥手掌风所到之处将油灯熄灭,“你这样很容易被发现的,哪有贼进了屋还开灯看书的!走了!”
平灵素眼前一黑,摸到桌上的《伤物志》揣在怀中,跟着跑出。
“公子呢?”平灵素问。
“他先走了。”风火提气一跃,带着平灵素翻过院墙,“叫我们去客栈等他。”
“你们是,有鱼了吗?”平灵素问。
杀手组织的黑话,有鱼就是有任务的意思,平灵素听他们说过几回也学会了。
“你学得倒挺快啊,有是有,不过让它跑了,公子已经去追了。”风火道。
平灵素此时心情复杂,她生于医家,虽纨绔不学,但家训中唯“惜命”二字时时谨记。平氏家训中的惜命,不仅惜自己的,还需惜他人。这种完全无视他人性命,接到任务就杀鱼的行为,若是在以前,她必不会与这二人同行。但现在,为何听到公子去追,心中满是担心。
我一定是怕他死了,没人陪我报仇,可是他会帮我吗?
平灵素自嘲道:“平灵素啊,你怎么又寄希望于他,他是杀手啊,没感情的。”
屋外走道传来脚步声,一个人影从门前过,轮廓颀长,脚步很轻。
平灵素下床开门,往东首一看,穿一身黑衣劲装,束着高发的长安正好进屋,她跑了过去,手放在门上想敲又放下。
“何事?”长安在里问,声音平静。
“没……回来了。”平灵素道。
过了许久,门开了,长安已换上一身宽松白衣,沉声道:“嗯。”他只开了半扇门,说完话想关上门却关不动,低头一看平灵素一只角抵在门边,他抬眉盯了一眼,似乎在说“你找死?”
“我说几句话就走,公子不介意吧。”平灵素道。
“在此说即可。”长安睫毛垂下,眼观鼻,鼻观心。
“在这里说不方便,别人会听见的。”平灵素眨了眨眼。
“不熟。”长安转为平视,又要关门。
“哎哎哎,痛痛,你个小鸭子。”平灵素叫得很大声,引得几间客房的灯亮了。她胳膊一痛,人被拖进房去,长安负手走在前面,背对着他。
果然还是叫他小鸭子有用。
“说。”长安道,带着一声呼气。
平灵素上前一步,几乎是贴着长安后背,嘴角勾了半个梨涡,笑道:“你为什么出现在那条船上?你担心我,去救我的?”
“没有。”长安道。
“转过身来。”平灵素道,伸手去拨长安胳膊被长安甩开,他转了过来,向后退了几步。
“别以为我不知道。”平灵素一步步走向长安,这几日她一直在想从莲池出来的情景,在想为什么长安会和自己同时出现在那条船上,长安又为什么会变傻。一路走来,听到关于莲池的故事,都是误入之人进入发生意外,自己确实是误入但长安就不应该了。除非回来以后找不到她,才进入莲池寻找。
长安站着,一副抵死不从的表情,平灵素又走近一步。
长安的眸色好深,微张不张的淡淡唇色,平灵素鬼迷心窍般贴了上去,隔着衣服,在长安心口亲了一下。
两个人都猝然睁大了眼睛,长安嘴唇颤了颤,闪电般跳起,直接跳到了木榻上,抱膝捂住心口被亲部位,整个人一动不动。一副被登徒子玷污后生无可恋的架势,若是这时风火进来,定以为平灵素把长安怎么了。
一阵风从被支开的窗子外吹进来,把平灵素吹得清醒了几分。
为了给自己压压惊,她拿起长安桌上的壶倒了一杯喝下肚,直到烧心的感觉从胃里往上翻才意识到这是酒。大晚上的,不是追鱼去了?他买酒喝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