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国国土广袤,有大江横分为二。
江流名为藏龙,自西向东,奔腾不绝,如龙行大地,见证了万朝万代,万世昌盛。
除了江湖势力与官员府邸遍布于大江南北,又有三个最具影响力的盛世家族分别镇守荆国国土。
与穆初辰有过婚约的风家就是其中之一,除此三族之外,还有两个不为人知的隐世世家。
穆家便是其一,坐落在江南某条万里长的山脉之中,人迹罕至,与世隔绝。
三天后,就在这片古老的原始森林中,有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寻着暗路前行。
车头是身着素衣的冷言在驾驭着骏马,她面若寒霜,气质高冷,仿佛世间难有什么能使她露出笑容。
车厢很大,穆初月和几个丫头围坐在三壁横架的棉质长凳上,中间地板上则是依旧昏迷的穆初辰。
只不过他并未触地,而是飘在几寸高的空中,显然是怕抖动的车身加剧他的伤势,所以才被几人轮流用内力生生托住。
穆初辰脸色红润,气息平稳,身上除了胸口被白布包裹,其余各处伤痕皆已恢复如初,肩膀上的血洞也差不多愈合,不得不令人惊讶于春鱼的手段。
密林很幽静,只有车马压过枯枝时发出的脆响,偶然有灰熊虎豹之类的蹿出,在冷言一个冰寒的眼神瞪过去后,纷纷又吓得狼狈逃走,一路上还算平静。
终于,树木越来越粗大高耸起来,已经看不见天日,只偶尔有几束顽强的阳光借着叶间缝隙投射下来,让阴暗的林子里出现了一条条细小笔直的金色光线,连接天地,一两条还没什么看点,可千万条交错在一起就有些壮观了。
若是别人早就惊喜得叫了起来,或是侧目观赏一番,然而冷言却视若无睹,驾着马车直朝更黑的地方冲去,居然瞬间连人带车消失不见,诡异至极,让人怀疑是不是眼花了。
由昏转亮,冷言闭眼适应了强光后,缓缓睁开。
眼前的建筑群,便是她们此行的终点。
隐世穆家。
这里像是在某个盆地,四面环山,山谷中坐落了大小成片的院落,远处有湖,有田地,有猪羊。人来人往,皆衣着朴素,或驱赶黄牛,或肩背薪柴,或编织鸡笼,各自忙碌。
他们看到了马车,认出了主人,纷纷含笑问候,侧身让开并不算宽敞的黄泥小路,冷言一一点头,算是回礼。
这边的建筑多是农舍,直到远处中央才是颇具规模的豪华府邸,一座连一座,气势恢宏。
“小姐,你可总算回来了。”
穆初月才一下车,穆府大门口的管家就惊喜而又焦虑地跑来了。
“炎叔,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穆初月看着眼前的瘦弱中年人,不明白一向镇定的他今日怎么慌里慌张。
此人名为贺炎,是穆家的管家,至于是什么时候担任此职的,穆初月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她初来穆家时这人就已经跟随在穆天钧身边了,极受穆天钧信任。
而且此人身材瘦弱呈现病态,听说是因为患过某种奇症,加上平时做事低调对人和气,所以给人一种毫无威胁甚至可以无视的感觉。
可穆初月知道,这个病怏怏的中年人绝对没那么简单,尽管从未见他出过手。
贺炎哆哆嗦嗦地拿出一封信递给穆初月,叹气说道:“家主失踪好几天了,只在书房留下了这封信,是交给小姐的。”
穆初月接过这份写有‘爱女亲启’字样的信封,心中突然不安起来。
她与穆初辰最大的主心骨就是这位深不可测的父亲,即使穆初辰惹出这么大的祸,她能始终保持镇定的原因也是这位极其护短的父亲。
可现在,这个主心骨似乎有事玩失踪了,让她心脏不自然的跳了一下。
她握着信封沉吟片刻,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向瘦弱中年问道:“父亲临走前,家中可有出过什么事?”
贺炎摸着下巴细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一切正常。”
“二叔,三叔呢?”
“他们也近半个月没回来过了,好像去了江北龙家,商讨什么重要之事。”
“龙家。”穆初月轻念一句,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龙家正是另一个隐世世家,与穆家不同,他们是真正做到了隐世,完全避世不出,不被世人所知,不像穆家这般满了十五岁还可以偶尔去江湖走走。
除了穆家,基本没有几个人能找到龙家的藏身之所,所以两家也算关系密切,常有往来,像这种互相走访探问的行为并不奇怪。
只是,整个穆家,除了宗里十位族老,掌权之人也就穆天钧、穆天罡、穆天煞他们三兄弟,有什么大事居然需要三人中的两个人同时前往商讨,未免太过奇怪了。
而且按道理说,像这种事情父亲一般都不会隐瞒于她,多少会和她说一声,因为她早就被穆天钧当做下任家主进行培养了,可实际上,她并没收到任何消息。
这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这件大事连身为家主的穆天钧都不知情,要么,这件事若被她知晓必然对她不利,所以穆天钧才没告诉她。
显然,后者更有可能。
“对了,我发现这封信时,家主亭苑中还有一件怪事。”
穆初月正深思中,贺炎突然想起来什么,面显疑惑之色。
只听他接着道:“前日,我久久找不到家主,就去了他的寝院,结果那里一片狼藉,不仅竹林毁了大半亩,连石亭的整个顶部都被生生削去了,现场还有千幻指和闭天功所留下的痕迹,明显是家主曾与什么人打斗过。”
“还有人能偷偷潜入穆家?”穆初月疑惑自语。
穆家看上去没有侍卫护院之类的,但实际上,暗中有多少先天高手潜伏,她都不全然知晓。
不过她只稍微想了一下,心中便哑然失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
一年前,她不就是在穆家被人暗中掳走的吗。
她星空般深邃的眸子里闪过凝重,不会又是那个三十三天吧。
“既然能留下书信,想必父亲应该是赢了,炎叔不必太过担忧。”穆初月安抚他,随后看了身后马车一眼,继续说道:“辰儿受了伤,不能久拖,待我将他安置妥当后,再与炎叔详谈。”
贺炎本来还在疑惑从小被他抱大的穆初辰怎么不出来见他一面,多少跟他打个招呼,此时听闻这话后,他脸色一变,惊呼道:“初辰受伤了!伤势可严重?”
“性命无忧,但还需要些日子调养。”穆初月叹了口气。
“那你们快些回院子,莫要耽误了伤情。”贺炎急忙让开道。
“谢炎叔。”穆初月点点头,回到马车里。
冷言挥鞭驱赶赤马,继续沿穆府前的大道前行。
梧桐院,是整个穆家占地最广的院子,也是专属于穆初辰的院子。
除了他允许,没有人敢擅闯,连穆天钧都不行。
只因这个院子原主人是穆初辰从未谋面的神秘娘亲,穆家愧对于她,才立下这条规矩并写入穆家家法之中,还将院子扩建了数倍,用来偿还到她儿子身上。
这个院子,不仅是穆初辰出生成长的地方,也是穆初月所培养的十二名心腹日渐强大的见证之地。
一年前,穆初月便是在这里,凭借着父亲与皇帝立约时要来的最高等级的经商通行证,分配其中八人为两组,同时去往江南罗州和江北云州建立四季楼,肆无忌惮地向全国扩建分楼发展至今,不说富可敌国,起码赚来的钱财用这个院子装是怎么也装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