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马车顶，那里浅蓝色布面上绣着繁复花纹，中间是深红色多叶团花，旁边围着一圈桔梗色鼠印纹。
萧娘不知道在做什么，我只听到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马车还在行驶着。
萧娘突然喊了一声：“姐姐！”
我转过头，她红着眼看着我，我摇摇头，准备再转过头，她却突然跪下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扶她起来。
她低着头又开始哭，她说：“姐姐，我究竟要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呢？我自己现在也很后悔，我早知道这样会让你这么难受，我就应该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姐姐……姐姐，我离开将军行吗？你不要不理我，我……我不跟着将军了……”
我心里直叹气，扶她起来。
她固执地摇着头，说：“姐姐，我现在没有亲人了，我是爱慕将军，但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我不应该让姐姐这么难受，我真是不义之人啊。姐姐，我离开将军行吗？你别难过了，我回府就走……不行的话，我现在就走。”
我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傻啊，皇上亲口许下的，你说反悔就反悔，哪里有这样的事呢？你若是又反悔，皇上只怕会觉得我们戏弄他，这怕是要砍头的罪过啊。”
萧娘大惊失色，她泪流满面地说：“会这么严重！我……我……”
我用手帕给她擦眼泪，安慰她说：“没事，你安安心心的，我心里难受不是因为你要跟我共侍一夫，我心里难受是因为……”
我停住了。
她止住了哭，看着我问：“姐姐，是因为什么？”
我摇摇头，我不能说啊。
“姐姐，你别哄我了，我知道你是因为这件事儿，唉，我……”
“没有，我，我是因为……萧娘，这事儿说不得啊！”我闭着眼叹道。
萧娘站了起来，她坐在我身边，扯着我说：“姐姐，你告诉我吧，究竟是什么事情？”
我咬紧嘴唇，我能告诉她吗？
“姐姐，你说呀，究竟是什么事情？”她不依不饶。
“你看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却还瞒着我。”萧娘继续说。
“我……”我犹豫了。
“如果，将军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会怎么样？”我试探地问。
“什么？将军会做这样的事情？”萧娘瞪着眼睛问，她眼睛有些肿了，眼睛里许多红血丝。
“假如，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继续逼问。
“那么……嗯……我会去劝他改正补偿，去道歉，去接受法律的惩罚。”萧娘犹犹豫豫地说。
“那如果，这件事他除非去死，没办法补偿呢？”我抓着萧娘的手问。
“这么严重吗？萧娘张大嘴。”
“对！你怎么办？”我盯着萧娘。
“这个，我，我觉得，我……”萧娘低下了头。
“萧娘，有人杀了你的家人，而且这件事情官府不会管，你会不会去报仇？”我放开了她的手，想起一些往事，我忍着眼泪问。
“那当然会，那群畜牲，他们……我已经报了仇了，可是我不解恨啊，我杀了他们又怎样？我的家人再也回不来了。”萧娘抬起头，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颤抖着说：“那如果……”
“不会？”萧娘打断我，惊恐地看着我。
“就是这样，俞琰他，杀了我的家人。”我颤抖着声音说，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天哪！不可能吧！”萧娘大叫一声，她嘴唇苍白，紧紧抓住我的手。
“就是这样的，你要听我说吗？”我擦干眼泪。
萧娘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她呆呆地点了点头。
但我还没来得及说，马车就停下了。
我们已经到了家门口了。
若水掀开门帘，扶着我下去，春桃在后面接萧娘，萧娘有些恍惚，春桃扶着她下来了。
俞琰走了过来，他打量着我和萧娘，问：“你们是哭了吗？怎么眼睛都有点红肿？”
说着俞琰就要过来摸我的脸，我笑着说：“车上萧娘妹妹说起她的故事，情到深处她就落泪了，我看她这么不容易，着实心疼，也就哭了。”
我拉住俞琰伸过来的手，说：“没事没事，萧娘妹妹挺不容易的，过了门你更得好好待她。”
俞琰又看了看萧娘，萧娘目光有些呆滞，她看着前方。
俞琰摇摇头说：“今天都累了，其他事日后再说，先去沐浴休息吧。”
然后我们都回了各自房间。
萧娘恍恍惚惚的先去沐浴了，我也正在准备。
俞琰一个人来了我房里，他已经换下了官服，满脸担忧地问我：“今天萧娘的事，我是真不知道会有这一出，我也没料到她……”
“我知道，没事的，你心里有的一直是我，我相信你。”我笑着打断俞琰。
俞琰有些感激地看着我，他说：“那，日后？”
“该怎样你都清楚，皇上开了口，怎么能挽回？萧娘人很好，她也不容易，对你一片真心。我呢，也真心喜欢她，她留下来，总比娶个外面的安心，她也跟我合得来，做个伴自然好，你也好好待她。”我打断俞琰，一口气说完。
俞琰笑了，他拿起我取下来放在桌上的玉钗，问：“你真这样想？”
“自然，我是那种容不得人的人吗？”我一把枪回我的玉钗，放在匣子里。
“你要是这样想自然是好。”俞琰撑在梳妆台旁，他看着我笑意更甚。
“好了好了，我要沐浴了，你也快去吧。”我推了一把他。
“知道了，那我走了。”他摸了摸我的肩，走了。
沐浴更衣后，萧娘又来了。
她恢复了一些，一来就直截了当地说：“都告诉我吧。”
我便支开了众人，细细地将我和俞琰的事都告诉了她。
萧娘听后瘫在了椅子上，她喃喃地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走过去，用手碰了她一下，我说：“萧娘，你不要太难过了，不过这些事我绝对没有骗你，我如果骗你，天诛地灭。”
萧娘弹了起来，她看着我，一边哭一边笑，说了一句：“不，不可能，将军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就跑了出去。
我心下一惊，怕她闹出事来，忙喊了人照看着她。
我心里有些后悔告诉她了。
不一会，春桃来说萧娘神情恍惚地回了偏房，一到偏房就趴在桌子上哭。
我心下松了口气，让春桃今天在偏房铺好床，我说萧娘心情不好，今儿可能在偏房睡，春桃答应着走了。
若水问我：“太太，她怎么了？”
“想起家里的事，伤心，如今又要嫁给爷了，又高兴。”我看了看我的指甲说。
“呸，真矫情。”翠蕉没好气地说。
我笑了笑，没有理她。
若水反驳翠蕉说：“别这么说，萧娘挺可怜的。”
翠蕉脸色不好，没有说话。
晚间吃晚饭萧娘没来，春桃来报说萧娘哭累了，一句话也不肯说，神色恍惚，如今躺到床上睡着了。
俞琰给我夹了块肉说：“今天萧娘怎么如此情绪失控？不过她家里那些事，也确实，唉，一个姑娘家，如今家里……”俞琰停住了，他心虚地看我一眼，我只是如常地夹了菜，俞琰忙转移了话题说：“那就把饭菜给她热着吧，等她醒了说不定要吃。”
石刚答应着，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我避开了眼神，没与他对视。
他走了，我趁着俞琰没注意，对着石刚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