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最小的公主,永元公主满十五岁了,十五及笄之年,宫中大办喜宴,让命妇都进宫贺寿。
我自然要去。
虽然我进过宫了,但是这次就我一人前去,而且不是见皇上,见的只怕是后宫娘娘们,我又没有其他认识的贵妇,这实在让我心里有些惶恐。
可是惶恐也得去不是。
石刚亲自跟我商量要预备什么礼物。
石刚拿出一张清单,上面列满了礼物。
我看了看,都是饰物一类的,另还有些奇珍异兽的。
我觉得永元公主一个公主,皇后生养的,又极得皇上宠爱,哪里瞧得上我们这些东西?
“其实送个平常的珍贵物品也就可以了,太张扬反而不好,只是,投其所好,送个公主喜欢的,这样还是好些。”我把单子放下。
“公主喜欢的?”石刚盯着单子。
“听说,公主特别喜欢下棋。”石刚说道。
“下棋?这个听起来倒是不错啊。”我沉思着。
“要不然?送一副棋?”我把单子递给石刚。
“送玉做的棋盘,棋子如何?”石刚拍手说道。
“好倒是好,只是如今皇上提倡节俭,这礼物我们也没有现成的,要是做的话,第一个时间怕来不及,第二个这个怕是过于奢侈了。”我皱着眉说。
“这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玉的虽好,但是太太说的也确实。”石刚点了点头,也皱起了眉头。
“对了!我们库房里有一副棋,是齐老国公送的,棋盘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做的,棋子是类玉的石头做的,也是晶莹剔透的。”石刚眼睛发亮地说。
“能拿来让我看看吗?”我一听也很惊喜。
“我待会就让人把它拿来给太太,”石刚转过去吩咐下人,“只是,用齐老国公的东西送公主,会不会不太好?”
“我听爷说过,齐老国公家没有要进宫的女眷,国公夫人逝世多年,国公独子娶的妻子也已经亡故了,如今也并未续弦,他自己也已经回乡养老去了,自然不会知道这事儿的。”我点点头说。
“这样的话就好。”石刚也点了点头。
“这叫借花献佛。”我笑了。
过了不多时,已经有两个下人抬着一个箱子进来了。
石刚帮着他们一起打开箱子,将棋盘拿了出来。
我凑近去看。
那棋盘染成沉黄的底子,上面用黑线画了格子,齐齐整整,棋盘两角雕刻着祥云,另两角各有一一小处凹陷的面,圆圆的,应该是放罐子的地方。
我用手摸上去,木材细腻,纹路清晰,确实是精雕细琢的东西,而且还有些一股若有若无的植物清香。
我又想去看那棋子,两个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罐子装着两色棋子,罐子小小的,通体只有罐颈处刻了一周祥云。
我伸手去开盖子,触手生凉。
打开盖子,里面是棋子,一罐给,一罐白。
黑的若黑夜,白的若明星。
我拿出一粒,冰凉却并不刺手,我摸着,光滑细腻,似婴儿肌肤。
摸了一会儿,棋子就变得温热起来。
我放下棋子,又抓起一把,再轻轻松手,棋子掉进罐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甚是悦耳。
“这确实是好东西啊,比玉做的差不到哪去,只是外人一听木头做的,想当然会觉得不如玉的值钱。”我盖好盖子。
“是这么回事,这副棋也不知齐国公哪里得的。”石刚又和下人们一起收好棋子。
“就送这个吧,好好包起来,再写个拜帖吧。”我喝了口茶。
石刚答应着下去了。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石刚就将轿子礼品都备好了。
我坐在梳妆台旁,绣竹在给我梳妆,若水则帮我准备着礼服。
我打扮妥当后,石刚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然后大家簇拥着我到了门口。
若水扶着我坐上了轿子,六个人抬的轿子,还是我上次进宫坐的那顶,轿子后面跟着一辆小马车,上面放着棋子,坐的是保管棋子的小厮。
若水的轿子则跟在最后,是蓝色单人小轿。
一路上我只听得路上吵吵嚷嚷,心里想着肯定要在宫里吃过晚饭才能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有种隐隐的不详之感。
很快就到了皇宫,我下了轿,这次走的还是当时的西门。
我下了轿,才看到许多命妇都在宫门口,有些在说话,有些在四处张望,有些正跟着领路的太监宫女往宫里走。
我环顾了一圈,没有一个认识的。
一个穿着也是一品夫人的女子在我旁边下了轿,她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应该有六七个月份了,两个侍女搀扶着她。
她看见我,对我笑了一下,我愣了一下,她已经朝着宫门口走去了。
她虽然一般姿色,但是面色很和善,观之可亲。
若水这时也过来了,她看着我朝前看,也就跟着我一起看,然后她笑嘻嘻在我耳边说:“这是谁呀?这么个大肚子还来,不怕摔着。”
我扭过头跟若水说:“不要乱说。”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惨叫。
我赶紧回头一看,那个挺着肚子的妇人真的摔倒坐在地上了。
她的丫鬟奴仆都围着她,扶的扶,扯的扯,吵吵嚷嚷。
旁边的一些贵妇也赶了过去。
我瞪了若水一眼,若水张着嘴巴看着,见我瞪她,抿着嘴,低了头。
我也赶紧过去看,她摔了这么一下,不要紧吧?
这时一群侍卫也已经赶了过来,还有几个领头的太监宫女,他们把她团团围住了。
我站在旁边,我周围也围着一群人,我只听见那个妇人“哎哟哎哟”的声音,但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不一会儿,几个太监抬着一架软轿飞奔而来,人群赶紧散开。
我也被人群推着往后退了几步。
那些太监宫女七手八脚把她抬到了轿子上面,又飞奔进宫了,她的丫鬟捡起她的头冠,在后面追着。
我在她被放到轿子上的时候看到了她的脸,苍白,脸上满是汗,闭着眼睛,张着嘴巴,皱着眉头。
我心里有些害怕。
若水过来扶着我,她说:“她不会有事吧?这么大肚子可摔不得,一摔孩子搞不好就保不住了。”
我没有说话。
旁边有人说:“怎么也没想到丁氏平白无故会摔这一下。”
“是啊,挺着这么个肚子,要再摔没了,可怎么好。”另一个接着说。
“可不是,听说那个丁氏只是个县官的女儿,嫁到宋国公家快八年了,一直没有生育。家里不是碍着脸面,丁氏又早没了父亲,怕人说他们欺负小门小户,早就把她休了。”
“我知道,这事大家都知道,也不知道宋小公爷喜欢她什么,要家世没家世,长的也不好看。”
“是个才女嘛,没嫁人前那可是有名的。”
“我说呢,怪不得不跟我们来往,假清高。”
“不过这下好了,好容易来个孩子,又得摔没了。”
“哈哈哈,怕是真的要被休了。”
“哈哈哈……”她们一齐哈哈笑起来。
我听着她们的对话,有些茫然。
我虽知道有个宋国公,但其他的事我也不算清楚。
如今朝里许多老臣,当年只要没公开反对当今圣上的,圣上依旧照旧对待他们。
俞琰算新贵,新贵本就不算多,我也才得诰命不久,又没跟她们来往,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在想着,我日后若是一直不跟她们来往,只怕她们也会这样想我吧?
等我回过神,她们已经各自散开了,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就像我下轿时看到的那样,刚才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
我摇了摇头,对若水说:“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