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三长老新收的关门弟子?”
一个清瘦的少年问道,声音极小,微不可闻,且不等回答又看了眼木屋方向。
“他叫沐禾。”沙怡怡回答道,声音也是小得夸张,同样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木屋。
“沐师弟的大名我们早就知道了。”又一个少年低笑道,然后看了眼木屋。
“这还是我第二次看见活的天脉呢。”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响起,虽然微弱但依然引起了沐禾的注意。
他循声望去,见是一位长相柔媚的师姐,正笑吟吟地注视着他。
“师弟沐禾,见过诸位师兄师姐。”沐禾起身行了个礼节,被这么多人盯着他有些尴尬。
“嗯。”众人微微颔首,却不说话,只有沙怡怡拽了拽他的衣角,让他小声点。
“沐师弟不用紧张。”柔媚师姐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有一丝媚意,“可为什么要说师兄师姐呢?”
“啊?”沐禾不解地看向她,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柔媚师姐红唇微张,贝齿晶莹:“为什么不说师姐师兄呢?”
“什么?”
沐禾越发糊涂了,求助地向沙怡怡,却见她正把玩着玉碗不说话,于是又看向其他人,也是一样的低头不语,只有一个浓眉大眼的师兄还挺着腰板。
似是看出了沐禾的无助,浓眉师兄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温师妹,沐师弟初来乍到,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你这么问他,让他如何答你。”
“大师兄。”
柔媚师姐盯着浓眉师兄的双眼:“那你是想我问你吗?”
浓眉师兄与她对视,只一息便败下阵来,他看了眼沐禾,默默低下头去:“我……唉……”
院内又恢复了安静,浓眉师兄闭嘴后,柔媚师姐也不再说话,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让沐禾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移动着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划过,却只看到了一样的表情——面无表情,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诡异感。
沐禾想了想,从进来开始直到现在,这里的人都表现得很奇怪,除了与他打招呼,就只有四个人说了话。
两个男师兄说话时还不停看向木屋,像是做贼一般,柔媚师姐……应该叫温师姐,问的话莫名其妙,似乎只有一个浓眉……大师兄行为算正常。
想到这,沐禾又瞅了眼前方,温师姐好像在盯着这位大师兄?这两人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啊。
“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充满魅惑的声音响起,沐禾顿时一个激灵,切切实实的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了寒意,深入骨髓。
他咽了口唾沫,勉强扯开一个笑容:“师姐。”
“别叫我师姐。”温师姐脸上挂满寒霜,语气冷地让人心颤,“你不是有师兄嘛?”
刷!
冷汗从每个人背后滑落,沐禾笑容僵硬,左手在桌底下悄悄碰了碰沙怡怡,却没得到回应,片刻后脚背传来一阵钻心疼。
“这位温师姐到底怎么回事,谁能给我解释下?”
沐禾有些发懵,他很想找沙怡怡问清楚,可是他不会传音,至于直接问……会被冻死的吧?
“哒哒哒”
突然,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沉默的众人又是齐刷刷抬头,目光整齐而一致。
“洛卿洹和济九瑭?还有两位也是师兄吧,看来也是蹭饭的。”沐禾看着四人,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为何而来。
没有交流,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新来的两位师兄带着两个师弟坐下,紧盯碗筷,低头发呆。
不同于沐禾的一无所知,济九瑭和洛卿洹已经被师兄告知了蹭饭的忌讳之处,自然没像沐禾那样多话,面对众人的注视也只是回以尊敬的微笑。
时间一息息过去,山谷中开始刮起微风,香石竹的气味淡而不媚,寂静小院里众人围坐一桌,一动不动。
突然,一道隐约的脚步声传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除了新来的沐禾三人,众位师兄师姐都抬起了头,脸色开始变化,目光渐亮。
只见不远处的屋檐下,一个桃李年华的少女拂开珠帘,缓缓走出。
随着她的出现,压抑的气氛立刻消失无踪,小院内瞬间有了活气。
沐禾随众人望去,见这少女穿着白裙,身段修长,肤如白玉,瓜子脸,螓首蛾眉,左眼角下点着一颗泪痣,青丝如瀑,简单的用一根素带束着。
她手中端着三碗羹汤,莲步款款,走到沐禾身边,从木盘中取下一碗放在他面前。
顿时间,沐禾闻到一股与空气中花香一般的气味,只是更加清新,随着少女倾身靠近,更是能从她身上感到一种温婉如玉的气息。
少女的动作优雅而轻柔,纤细的秀指轻敲了下碗沿,一声清脆的鸣音让沐禾回了神。
“这是我新熬的汤,尝尝。”
少女开口,声音温柔到了极点,沐禾侧眼看去,她正浅浅笑着,美的令人心神恍惚。
“谢谢师姐。”沐禾双手捧起汤碗。
“我姓清,清澈的清。”她走向洛卿洹那边。
“啊?”沐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清师姐。”
“嗯。”少女应了一声,将另两碗汤放到洛卿洹和济九瑭面前,“尝尝,特意为你们熬的。”
“谢清师姐。”两人异口同声道。
“不用这么客气。”清师姐笑了笑,温婉柔美,然后看向其他人,“手脚都小心点。”
“放心吧,有我看着。”浓眉大师兄点了点头,带头起身往屋里走去,十多人,动作整齐划一。
“清师姐,他们这是?”沐禾喝了口汤,看到这一幕有些不解。
“端菜。”
清师姐淡淡道,慢条斯理地将一丝长发拢到耳后,露出晶莹的耳廓,就近寻了个空位缓缓坐下,动作优雅。
“今天你们不用。”
“这是说我们明天也要端菜?”沐禾眨了眨眼,目光碰上洛卿洹,面面相觑。
暖阳普照,午时过半。
沐禾看着师兄师姐们拍着长队,端上一盘盘香气扑鼻的菜肴,有种去到酒楼的感觉,还是很高档的那种,不然没这么多伙计。
众人将菜整齐放好,拼成一个完美的圆形,都搓着手抑着笑坐下,看着桌上比平日更丰盛的菜品却没动筷子,像是等待将令的士兵。
“开始吧,今天我不管你们。”
清师姐看了眼众人,眸光流转,吴侬细语道:“三位新师弟入峰,所以我多做了些菜,地窖里有三坛乾坤酿,想喝的自己去搬。”
“还有酒?”几个师兄的眼神都亮了,以浓眉大师兄为首的九个男弟子惊喜地站起,脚下一动就要往外跑。
就在这时,看着菜肴的温师姐移过目光,盯着浓眉大师兄冷冷道:“你要喝酒?”
听到声音,浓眉大师兄连忙停下脚步,转身咧嘴笑道:“不多喝,不多喝,九个人分三坛,不多。”
看着浓眉大师兄讨好的笑容,温师姐的的眉间却出现一团阴云,语气冰冷:“你喝多少我都不管,但只准喝我酿的酒。”
“我……”
浓眉师兄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对几个师弟苦笑一声,摆了摆手让他们去搬酒,自己则坐回了位子。
圆桌对面,看到这一幕的沐禾喉咙滚动,当即用臂拐挨了下沙怡怡,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动:“你是不是有很多东西没跟我说?”
见沐禾动作,沙怡怡瞅了眼温师姐,低下头,在桌上写道:“你没问啊。”
“噗!”
沐禾只觉胸口一睹,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嘴角抽搐。
我没问?我知道什么啊我问?我今天才入峰,只是跟着你来蹭饭的好不好?
短短半日,沐禾第二次感到了沙怡怡的不靠谱,第一次是他屋内的布置。
无力反驳,真的是无力反驳,沐禾手指僵硬在桌上,不知该写什么好,索性也不动了,他怕再问真的会吐血。
不一会儿,八个少年搬着三个不大的酒坛回来了。
他们兴奋地摆上九个杯子,然后看向浓眉大师兄,见他摇了摇头,便又收回一个,这才喜滋滋地开始倒酒。
等倒好了酒,他们却又拿出了三个杯子,各自浅浅地倒了小半杯,推到了三个新来的师弟面前。
“师兄,这……”沐禾看着眼前的酒,有些头晕,欲要推辞。
“不准说不喝。”浓眉大师兄的声音响起,带着笑意。
“虽然你们还未加冠,但浅酌一点还是没问题的,我在你这个年龄可都能饮三大碗了呢。”
听到此话,柔媚师姐顿时冷哼:“就你多嘴。”
她看了眼沐禾三人,冷冷道:“不想喝就不喝,免得将来也变成酒鬼,有些人自己喝不到却想拉着别人替他喝,一点大师兄的样子都没有。”
浓眉大师兄:“……”
沐禾:“……”
他与洛卿洹和济九瑭对视了一眼,还是端起了酒杯。
“这才对嘛。”几位师兄都笑了起来,“男人就要学会喝酒,修行者哪能和普通人一样。”
说完,他们看向清师姐,见她露出一抹轻淡的笑容,温柔迷人。
“吃吧。”
“耶!”
沙怡怡第一个欢呼出声,举起筷子直扑一盘红烧肉,夹了一块最大的放到了幻麟兽的嘴里。
看到这一幕,沐禾才想起来这还有一只异兽,它一直安静的蹲在桌下,很是乖巧。
一旁的清师姐也看到了沙怡怡的动作,立刻皱了皱眉,突然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杀意,惊得所有人浑身一颤,特别是幻麟兽,被吓得一口肉卡在喉咙里差点被噎死。
它能感觉到,这股杀意对兽类很不友好。
沐禾不解地朝清师姐看去,脸色立变,冷汗呼啦啦地从背后往下淌。
只见清师姐柳眉倒竖,一双美眸中满是寒光,滔天的杀气在她周身弥漫,其身后竟然浮现出一副血淋淋的伏尸图,里面全是各种死相凄惨的异兽。
“呜呜……”
幻麟兽惊恐地往沙怡怡脚下缩了缩,发出小狗般的呜咽声,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
“啊!小幻!”
沙怡怡陡然一惊,这才想起清师姐好像很讨厌异兽,她居然把这个忘了。
反应过来的她连忙扔下筷子钻到桌下,一把将幻麟兽紧紧抱入怀里,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看向清师姐,满是哀求。
“师姐……”
“你好像忘了,我见到异兽都是直接杀掉的。”
清师姐目光渐冷,浑身都在冒杀气,宛若变了一个人,吓得沐禾筷子都掉了。
“这桌上的肉可都是从它们身上割下来的。”
“我……我忘了。”
沙怡怡垂下脑袋,声音带着哭腔道:“可是小幻不是外面的野兽,它是神院里的镇道兽,它不坏的。”
“镇道兽?”
清师姐一愣,杀气瞬间变淡,眉间稍舒道:“你没说谎?”
“没有没有!”
沙怡怡连忙摇动脑袋,似乎听出了清师姐语气中的松软:“师姐不信可以问沐禾,还有济师弟和洛师弟,他们知道的。”
清师姐立刻看向三人,目光凌厉。
“是的。”
见她看来,沐禾三人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还是迅速点了点头,他们也怕幻麟兽被杀了。
得到三人确认,清师姐盯着一人一兽默然不语,片刻后,忽然收敛了所有杀气,继而叹了口气。
“把它给我。”
“师姐!”沙怡怡惊恐地抬起头,大眼中泪珠滚落,他没想到自己把小幻带进山会害死它。
“这没它的位子,我带它去庖屋,再做些肉食。”
清师姐蹲下身子,白裙在后背勾勒出一道柔美的弧线,轻轻从沙怡怡怀中接过还在颤抖的幻麟兽,眉头又皱了起来。
“它叫小幻?”
“嗯。”沙怡怡瞪大了眼看着她,使劲吸了吸鼻子,用力点着头。
清师姐眉头皱得更深了,红唇微启:“这名字……谁取的?太难听了。”
沙怡怡一怔,看了沐禾一眼,突然破涕为笑,但见到沐禾瞪眼,连忙又捂住了嘴。
此时沐禾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个时辰前才绞尽脑汁取的名字,这就被人嘲笑了,他想死,撞豆腐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