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梦谷,深宁院。
此时已是半夜,月明星稀,沐禾沐浴更衣,神清气爽地步入了修炼室。
他走到有静心之效的蒲团前,五心朝天盘坐下来,然后掏出三个玉瓶,小心拔掉塞子放在身前。
三个玉瓶中分别是清师姐给的朝花露、大师兄给的清神丹,三长老给的神气丹。
都是上品的好东西,能在破境时帮助他滋养体魄、凝神静心、快速补充灵力。
沐禾看着三个瓶子,微微一笑,闭上双眼静静等待了半个时辰,直到心中杂念尽去,这才开始了破境。
这是沐禾第一次尝试突破大境界,为了这一刻,他做足了准备。
曾特地去神院书楼翻阅了大量的前人典籍,又在三长老和诸位师兄师姐那听取了很多经验。
所以此时的沐禾并不是很紧张,反而胸有成竹,对成功破境有十足的把握。
他静心凝神,手指在眉心一点,一本蓝光朦胧的灵册缓缓飘出,如梦似幻。
“撼潮经!”
沐禾手指泛着灵光,轻轻地在灵册上划过,就见灵册开始快速地翻动,每翻过一页,那一页就会化作光雨钻入沐禾脑中,成为了他记忆的一部份。
灵册在翻到最后一页时便消失不见,沐禾深吸一口气,拿出撼潮独种,双手捧着放于丹田前,开始按照脑海中出现的新功法运转灵力。
撼潮玉体是偏炼肉躯的顶级法门,初时修炼需以灵力贯通周身窍穴,最终开启肉身潜能并强化血脉之力,提前化作不死神躯。
沐禾控制着灵力畅通无阻地在十二正经游走一圈后,便转向了体内的各大窍穴,无色的灵力缓缓流动,像点亮烛火那样点亮着一个个窍穴。
先是与十二正经相连的窍穴,然后是那些灵开境从未曾触及过的窍穴。
当灵力按照撼潮玉体的运功途径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后,沐禾体内变得宛若星空一般,鲜红的世界里灵光闪烁,炽盛的霞光从他的毛孔喷薄而出,照得整个修炼室都恍如白昼。
“玉体的周天星图。”
沐禾内视体内,见功法需要开启的窍穴都被点亮,形成一副大周天星垣图,略微激动地张口一吸,直接将朝花露和清神丹吸入了口中,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丹药在内体化开,沐禾感到浑身一轻,似秋风吹过每个毛孔,连带着头脑都清爽无比,刚刚泛起的激动之情立马被压了下去,内心重新变得古井无波。
再次的,沐禾控制着灵力运行周天,每运行一圈,被点亮的窍穴便会更亮一分,闪烁的光芒也越来越强,喷出体外的霞光将他包裹,修炼室中如同升起了一轮大日。
沐禾手中的独种在这光芒中竟渐渐变得虚无,然后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下一刻,他的气海中就多出了一个异物。
“灵种入海,接下来就是化种。”
沐禾内视着气海,见海中漂浮着一枚桃核般的种子,正散发着湛蓝的神光,并与气海外的灵脉同步转动着,且每转动一圈,独种都会缩小一分,然后气海中的灵气也随之渐渐变成了蓝色。
“灵脉灵种相融,变成水行天脉,等它彻底变蓝,就代表破境成功。”
沐禾看着逐渐变蓝的灵脉,以一息一圈的速度转动着,壮大着,像个慢慢长大的孩童般可爱,他再次张嘴,将神气丹也吞入了腹中,补充灵脉转换时的消耗。
一切都按部就班,当桃核般的灵种如烟云般散去,沐禾的灵脉倏的一颤,体外霞光如潮水入江,瞬息收敛,而体内灵脉却放射出璀璨夺目的蓝色光辉。
突然,沐禾感到气海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烈火灼了一下,吓得他心神一紧,连忙内视气海,可是观察了好一会,沐禾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都说破镜经常会发生一些出乎意料的状况,我这应该只是气息紊乱。”
出于谨慎,沐禾的意念又在体内巡视了三遍,直到气海彻底稳固,才放下了心。
气海在灵脉中间,如同被星环萦绕的行星,伴随着内外灵光一收一放,残余的神气丹立刻化开,外界的灵气蜂拥而来,宁梦谷中梦花摇曳。
雪羽堂中,三长老微微一笑,轻轻一挥手,被灵气卷动的草木当即静止,灵气却流动的更快了,纷纷涌向深宁院。
夜已深,修炼室中明珠光芒盛,破境结束,沐禾仍然闭着眼,从气海上移开心神,转而默念一段口诀。
渡霄汉,是撼潮经中记载的秘术,属于步法一类,口诀不长,只有寥寥十几字,易懂得不像是真经级别的秘术。
沐禾只是细细嚼噘了一遍,便明白这式秘术只需懂得运转法门就能使出,但他不认为一部真经中的秘术会如此粗拙,只是高深之处他一时难以悟得真味。
无奈之下,沐禾只能放下此术,转而去修习另一种秘术。
撼潮经中秘术不多,但每一式单独拿出来都足以镇世,限于境界,沐禾目前能修炼的除了渡霄汉,还有一种配合玉体使用的拳法。
大周天星拳,名字取得很是霸气,但沐禾却无语地很,如今的修炼界一本烂大街的秘籍都敢叫九天神剑,类似冠以周天无敌的功法数不胜数,唬人倒是厉害的紧。
但这个拳法既然是真经里记载的,自然不可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
沐禾只是默念着拳法口诀,没有修炼,体内气息便剧烈沸腾起来,三百六十个破境结束后黯淡下去的窍穴重新亮起,一股磅礴的拳意如同稻种抽芽,以飘渺的心念为土壤,破土而出。
浩瀚的拳意在沐禾心中荡起,他只觉得心神恍惚之间,自己仿佛立于青冥之上,周围是一颗颗气息磅礴的古老大星,每一颗都在围绕着他旋转。
下意识的,他缓缓抬起手臂,身形稳坐不动,肘部伸直,一拳轰向前轰出。
通常来说,练拳先练形,形成至技,技高为术,最后练意,牵引天地道则,万般气息,如同剑士悟得剑意,才能让剑气成剑罡,一步步循序渐进。
但沐禾这一拳,却违背常理的跳过了前面几层,直接越至巅峰,平直一拳,没有多余动作,简介质朴。
气势充足的拳意从沐禾身上腾起,顺着手臂流动从拳头冲出,一瞬间,谧静的修炼室内被一股至高的拳意充斥,不剩丝毫空隙。
拳意浩荡如浪潮,翻滚之际似能横推星辰,方圆三丈的密室内异象迭起,浪击九天,月陨星沉,无数星辰生灭反复,最终只余三百六十颗璀璨大星挂在屋顶之上,独耀苍穹。
大周天星拳,一拳出,众星落,再出则万星生,蕴含开天辟地之大气象,拳意之高,之广,之盛,世间少有匹敌。
沐禾陡的睁开双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从漫长而短暂的悟道中回过神来,感受那股拳意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如同大江白浪有涨有落。
可还没等他回味悟道所得,一股空虚感便接踵而至,像是一层大浪退下第二波又盖来,只不过前一道浪潮被阳光照射善有温热,这一道则是深水上涌,寒意透骨。
沐禾没想到还有这一遭,连忙紧守心神,借助悟道的余韵道意抵御这可怕的心神冲击,足足一炷香,沐禾浑身如大雨浇淋,精疲力竭,但一双狭长的眸子却愈发神采奕奕。
本来依照沐禾还没有修炼大周天星拳,即便被拳经中暗藏的意气牵引,意外的陷入悟道之境也得不到太多益处,但这比悟道还要突如其来的空虚意境,如同走火入魔,被他借助道韵抵下之后,反而对拳法有了更多体悟。
还没有修炼大周天星拳的沐禾,却已经掌握了一丝的拳法精髓,趁此良机,他开始正式参悟起这既像道法又像战技的拳法。
战技与道法的区别,在于前者修自身神力,后者修天地道力,而修行者练气悟道,就是在向天地借力,最终与天地相合,证道不朽。
所以战技被多数人视为下乘也不难理解,但战技能传承万古,甚至一度高于道法的地位,自然有它的特别之处。
所谓修自身神力,其实就是炼体,如同凡人的外家横练功夫,求的是我立于天地间,便与天地齐高,以肉身自化宇宙,达到诸天皆灭我独存的境地。
可即便高境修士都知道肉身对于后期证道的重要性,但受主流观念影响,还是不免更重视借助外力的道法,也只在需要炼体的时候才勉强拿起。
沐禾修炼撼潮经,主修体魄,加之伏天劲又是换谁也不舍得放下的上乘战技,以后必然要走一条‘旁门左道’。
或许是天注定,沐禾对伏天劲这类的体修战技一悟就通,极容易攀升,如今修炼大周天星拳也不差,虽说有悟道的加持,但只是一炷香时间,他便悟得了三分拳中真意。
修炼战技道法不同于平常的打熬境界,除了枯坐悟意,还得实打实的上手才行,有人为练一式剑招挥臂十万次,练步法奔行数千里,以沐禾的悟性不至于这样,但也跳不过去。
他撤去修炼室的禁制,起身走到院子里,望向天空,月明星稀的景象不知何时反转,由南朝北,一颗颗熟悉的星辰映入眼帘,瑰丽璀璨,让他的心绪逐渐趋于平静。
星空下练星拳,意境十足,沐禾闭眼凝神,灵力鼓动,衣袖顿时猎猎作响,一股拳意由心底腾起,如旭日东升,缓缓溢至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