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时宜地,沛兄打电话来,虽然有过不愉快,但依然因为真相大白而冰释前嫌。
接通电话,沛兄闷闷地,问阿斯汉过得怎么样,阿斯汉谦虚:还好。沛兄再问他:程晨呢?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我昨天碰见她了,开了一家钢琴培训班。
“你自己问她!”阿斯汉将电话递给程晨。
沛兄愣了,他的大脑飞速闪过他结婚现场的画面,冯焱君几度哽咽的画面,程母掷地有声地讲话的画面,可最后浮于所有记忆之上的:是他看程晨时她眼里的不甘,是程晨拥抱他时,他感觉到的无以名状的悲伤。
所以,沛兄的第一反应是程晨出轨了,做了阿斯汉的地下情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听他期期艾艾,程晨率先开口,“小辛辛呢,好久都没跟她见面了?”
“我离婚了……有一段时间。”沛兄压抑着喉头的战栗,说道。“那……那……孩子呢?”他孩子过满月的时候,程晨去过,宝宝白胖可人,谁抱着都可以,一点儿不认生。“她妈带走了。”沛兄说。“怎么会这样,你们的感情那么好?遇到什么事了吗?你融资了?”程晨一连串提了好几个问题,总觉得不该是这样,辛一香真心爱刘海,从现在沛兄的话音能听得出,沛兄没做什么对不起一香的事,怎么说离就离了呢?
“我一直帮我弟融资,赔了;她妈觉得我把钱都给我妈了,哎,其实,我跟你说,程晨,我妈根本没怎么花我的钱,就是过年过节,但我两家都在买啊,她妈关键是啥也不需要我啊……”
程晨顿时变得很沮丧,人怎么都是这样?难道钱是衡量感情深浅的唯一标准?辛一香家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计较沛兄孝敬父母的那两个呢?接受贫穷的沛兄,却不能接受他贫穷的家庭?沛兄跟一香是一家人,沛兄跟他父母也是一家人,所以一香跟沛兄父母就是一家人,那既然是一家人,怎么就不能相互扶持呢?难道真的就是“驴跟骡子两张皮”没有血缘,所以无所谓吗?所以他们的甘苦冷暖跟自己没有关系吗?她仍然清楚地记得阿斯汉跟他开玩笑说兄弟,一香很单纯,别欺负她,你是个滑头。现在看来,在这个唯物主义社会,滑头,竟跟裸奔没有区别。
程晨靠着沙发坐在地上,看开的正欢的君子兰。如果冯焱君他妈能设身处地为她想一想,现在她该也是一个幸福的妈妈了吧;冯焱君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希望他找个很爱他的人,别再让他伤心......
几乎同时,程晨意识到:如果母亲见了阿斯汉,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呢?她会不会觉得,有了钱的阿斯汉更帅气一些呢?
……
又是在打非办,程晨见到了那个为他们一家指点迷津的甄大师,他显然已经不怎么认识程晨,颤巍巍在《马美涉嫌非法集资材料》上签了字,程晨下意识找到放款金额,她吓了一跳,仙风道骨的甄高人,竟然也放了三百万,她不由感叹,真是高人啊!
......
二零一三年十月一日。
程晨跟她妈搭乘出租车行走在山水市山水区的城市边缘时,路过一个濒临拆除的汽车修理部,墙上用红油漆喷着“禁止在此大小便”,有个男人正在“禁止在此大小便”下面爽歪歪尿下一大摊。她指挥司机打转方向,刹在路边倒在他的正后方,掏出手机,“啪”拍了一张照片。那厮感到不妙,三下两下收拾好,转过来指着程晨嚷,你你你……“你什么,捂住脸要紧!”
司机哈哈大笑着,“咔”地熄了火,降下车窗,肥硕的身体往后一靠,等着这个大美女上荤菜。
瞬间,新鲜纯正的尿骚味儿穿透了朗朗笑声撞进这个美好的金秋的早晨,程晨扭过头大喘一口气,看见“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已经在男人们......可见,男人有时候像嗅味起意的动物,尽可着一个地方来。
见她们没走,那男人赶紧试探着放下手来,朝那边走了两步,半讨好半威胁,叫程晨删了。“一般女人都假装看不见,你怎么好意思拍照?”问罢,他抽出一根烟,给自己压惊。
“大哥,谁给你这么自信的勇气,是你家我嫂子吗?”程晨摘下墨镜,上下打量着他。
他貌似没听懂这位大美女说什么,张着嘴看她。他的裤腰翻飞,像包多了馅儿的烧麦。
程晨实在鄙夷这种男人,什么玩意?胸无点墨,做不出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却好在女生面前开黄腔,她至今都讨厌单位里一个局长的司机。
“刚才撒了那么大一泡,没顺便照照自己吗?”
司机机师傅一听这话,好像给人捏了一把,“嗖”地立起来,打着车就要走。正好程母也有此意,加了一句,赶紧走吧,她们便继续往前走。
司机是个有担当的汉子,他要为同为男人的自己掰回一局,所以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脾气最大,一种兜不争气,一种脸不争气,这女孩儿,长的挺好看,脾气倒挺大。”
“你曾将携老扶幼之人,拖箱挎包之人,粗缯大布之人,精纺羊绒之人,步履款款之人,形容焦灼之人,方额广颐之人,尖嘴猴腮之人,吹毛求疵之人,宽宏大量之人,慈眉善目之人,凶神恶煞之人,酕醄不知归路之人,今宵酒醒何处之人忙忙迭迭送往深巷里闾,风风火火接入酒楼饭庄,这里难道没有既非穷也不丑却是暴脾气的人?你曾将浩然正气的达官贵人送入烟花巷弄,也将蜂腰鹿腿的黑丝女郎接于别墅府邸,你曾将累累行囊的农民工人送往火车站,也曾将凛凛生辉的商贾巨擘接出飞机场,你曾拉过栉风沐雨的天涯倦客,也曾搬过风尘仆仆的归乡之人,你曾将春秋大把的风华少年送往网吧浪掷青春,也曾将气噎声塞的皤然老媪送至医院撅住命根,这里难道没有非穷不丑却是暴脾气的人吗?”
“姑姑姑姑娘,你是主持人吗?”
“你不认识我吗?”
……
秋菊初绽,天蓝得像海,海阔得像天。
程母摩挲着女儿膘情堪忧的肩膀说,闺女,找个对象吧。
“如果还像阿斯汉一样,皮鞋褶子比你的鱼尾纹都深,同意吗?”
“妈妈再不管你了,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同意。”
“但我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
下车后,程晨听见司机师傅跟她母亲说:“你们再不下车,我得给‘之乎者也’噎死!”
出租车走远了,程母说:“闺女,瞧你说的,我都害臊!妈妈知道你心里有怨,但别冲个不相干的外人来。”
“妈,你看了没,那个‘禁止在此大小便’下边还有一句话。”
程母眯着眼,弓着背,一字一字念道:在此尿者死全家!!!
……
那天晚上,马美左右打听,终于找到阿斯汉的办公室。见到程母,阿斯汉吃了一惊,可很快还是冷静下来,问她:姨,您来这儿找谁吗?
马美一看阿斯汉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猜想阿斯汉一定没跟闺女联系,她没有直接回答阿斯汉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有对象了吗?
阿斯汉不慌不忙答道:还没有。可她没有发现,阿斯汉双手扣在一起,她的问题一出,他两只大拇指飞速绕了几圈。
“那你把程晨领走吧......”说着,马美膝盖一弯,“哐”地跪下去。
阿斯汉急忙起身,扶起早已认定的丈母娘,他说:妈,程晨没跟你说么,我们等爸回来办婚礼......
......
二零一四年五一劳动节,阿斯汉提议,把多米接回来,跟马美想得不一样,程功果断拒绝,他说,有阿斯汉这个女婿,他不再惦记儿子了。
二零一四年五一劳动节,阿斯汉程晨去看了都都,肖伊君的儿子,他高兴地叫程晨姐姐,程晨笑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