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在地上砸出凹陷的坑,兵器乒铃乓啷作响,尸体层层叠叠地堆起了罗汉,断柱残瓦摔得粉碎。
黑云消退了,当太阳的曙光再次照亮大地的时候,对于那些死者而言,光明似乎来得太迟了,他们都没来得及看看就闭上了眼。
一群妖兵艰难地走进废墟,在一片狼藉之中寻找活物,他们翻开覆盖在上面的残骸,搬开缝隙去勘察是否有活人的踪迹。
魏钟延见此方法效率极低,便命妖兵散开,摊开手掌,只见掌心中央有一个小黑洞,洞口四周是翻腾的漩涡,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使杂物浮于半空。
很快一个妖兵有所收获,在一根断柱之下发现了漓渊,那断柱横斜在漓渊的胸前,并没有完全压住她,妖兵一探鼻息,发现她还有一丝气息尚存。
魏钟延命人搬开断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漓渊,嘴角扯出一丝得意的笑。漓渊灰头土脸的,她的头发也沾满了泥土,脸上出现了淤青,嘴角挂着血丝,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臭丫头,死到临头了,还不把神器给我交出来,难不成想拿来作陪葬!只要你交出来,我可以给你留副全尸,葬于黄土之下,立一简陋的墓碑,以免你暴尸荒野,免受风吹日晒、鸟啄虫食!”
漓渊重重地咳了一声,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她的胸骨都快要震碎了。魏钟延以为她会向他求饶,没想到她只是虚弱地轻笑着张口,露出血红的牙齿说道:“事已至此,我已半死不活,怎会贪生怕死?要我告诉你神器的下落,做梦!”
魏钟延被激怒,欲一掌朝漓渊的眉心劈下去,但手在半空中却停了下来,转念一想:“不行,我若就此杀了她,岂不是断了神器的下落?那如何向魔君交代?”遂不甘愿地忍下杀心,握紧拳头抽回背在身后。
妖兵从废墟里挖出来几个身负重伤但尚存一息的崇山派弟子,将他们押到魏钟延的面前。魏钟延抓住其中一人的领口,将他从地上拎起来,那人脚尖离了地,直直地悬挂于魏钟延的手臂上。
“我没那么傻,杀了你我上哪儿找神器去?杀不得你,我可以杀其他人,我每问你一次,你若仍不交出神器,我便杀一个人,直到屠尽崇山派满门!”魏钟延将无辜之人的性命作要挟,逼迫漓渊就范。
“真是可笑,我与他非亲非故,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他有哪一点值得我为他放弃神器?你若是想杀便直接杀好了,我不会动半分恻隐之心,你既杀人如麻,又何必为自己嗜血的本性找借口?”
漓渊虚弱地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说道,她尽量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让语速显得平稳缓和,以免暴露出紧张的心情。她这番话绝非是她本意,她也不可能铁石心肠到枉置一条生命于不顾,只是不想让魏钟延知晓他的确成功地要挟到了她。
然而,杀红了眼的魏钟延已经折损了大半兵力,他求胜心切,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不在乎手上多沾点新鲜的血。
见漓渊不为所动,当着她的面,魏钟延一掌劈向那人的脑袋,只听一声闷响,那人的头颅如碎裂的冰块般四分五裂,顿时脑浆四溅,那人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
漓渊感到有液体溅到了脸上,起初还以为是下起了雨,但是液体的温热和腥味暗示她那是血液的时候,紧闭的眼皮不安分地跳动,她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她强忍着没尖叫出来。
看到漓渊依然无动于衷,魏钟延气急败坏,继续拿人命发泄,他抓过第二个人,让其跪在地上。
那人伤势不算重,行动尚能自如,见同门师兄死相太过惨不忍睹,一时吓破了胆,对着魏钟延连连磕头,苦苦求饶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放过我一条小命!”
那人不住地磕头,额头都磕破了直往外渗血,口中重复着哀求。魏钟延一手抓过他的肩膀,一手掰过他的脑袋让他面向漓渊,将嘴凑近他的耳朵,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漓渊说道:“不是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掌握在她的手中,你应该向她求饶,你快求她呀,她若是交出神器,我便饶了你的命!”
那人受到了怂恿,忙不迭对着漓渊又是一阵磕头,小鸡啄米似的,泪流满面地哭泣道:“女侠救我!女侠救我!”
漓渊暗暗咬紧了牙关,把脸偏向一侧,假装无动于衷。
随着骨头折断的声音,漓渊的睫毛像受惊的蝴蝶在颤动,魏钟延干净利落地扭断了那人的脖子,将手一松,用脚一踹,尸体翻滚着叠在尸堆中,死不瞑目。
漓渊仿佛被戳中了软肋,心在暗暗滴血,仿佛被千刀万剐了一样。她本不想连累其他人,可是每次都有人因她而死,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很自私。如果神器的安全是以无数人的性命为代价,到头来自己还是没有能力保证神器的安全,这对于那些牺牲的人来说是否公平?
她早已将生死看淡,如果上天刻意让她承受痛苦,如果天意注定她要经历不幸,如果今天就是她的死期,那么天命难违,她愿意凭一人之躯去承担!
此时的漓渊坚定信念,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等到魏钟延准备杀第三人的时候,她出言制止了他:“不要杀他!我交出神器便是,不要再滥杀无辜!”
魏钟延闻言,眼前一亮,立即松开手,低沉地吼道:“还不快滚!”
那人如释重罪,感激涕零地对着漓渊磕完几个响头,手脚并用地匍匐离开。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早点幡然醒悟,刚才那二人也不用白死了。”魏钟延两手一摊,高傲地藐视着四周残败萧条的景象。
漓渊重重地咳嗽起来,一边艰难吞咽着唾沫一边说道:“一切都是我的错,纵然要我死我都毫无怨言,要我交出神器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你不得继续为非作歹,必须撤走所有的妖兵,并发誓永远不再踏入崇山半步!”
“只要拿到神器,我便能向魔君交差……”魏钟延转动着眼珠,草草敷衍道:“我答应你的要求,现在你快把神器给我!”
魏钟延此言并非出自真心实意,他暗暗打定主意,一旦神器到手,他就命令手下将崇山夷为平地,一个活口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