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山上肆意地刮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大朵大朵的雪花,终年都是如此,不曾停歇过。
威严肃穆的雷霆殿中,雷煞魔君正斜倚在桃花心木所铸的灵座上,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他身着一件简单的黑紫色的寝衣,一件色泽光润的貂皮斗篷随意地搭在身上,映衬着他平静祥和的脸庞,不知其身份者,还真不会把他和臭名昭著的雷煞魔君联想在一起呢!
“报——”小兵不合时宜地冲进殿内大声喧哗,唐突地搅醒了雷煞魔君的清梦,连伫立在两旁的护卫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替小兵捏一把冷汗。
雷煞魔君半睁开眼睛,倒也没大发雷霆,只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其口气冷若冰霜得如同雷霆殿外呼呼大作的狂风。
那小兵的身体抖了抖,似乎感受到那股寒气,他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道:“回禀魔君,魏护法现已返回,正在殿外。”
“哦?既已如此,他怎么不进殿向本君禀报?”
“魏护法……他……他受了伤,行动不大方便,没能完成您给他下达的任务,他说他无颜见您。”
“他受伤了?这可是天下奇闻啊!”雷煞魔君一下子来了精神,命令道:“传魏钟延,叫他速速进殿来见我。”
“遵命……”小兵低头退出殿外,随后又和另外几个妖兵一同进来,他们合力抬着一副轿椅,此番动静让雷煞魔君心生好奇,他坐直身体,将斗篷披在身上,好一看究竟。
行至阶下,妖兵放下轿椅,一个个站立端正低头待命。魏钟延颓废地靠在轿椅上,全身上下被布条缠绕包裹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雷煞魔君心中一惊,随之大怒,向站立在旁的四人质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禀魔君……”其中一个妖兵上前迈出一步,行礼答道,“崇山一役我方死伤大半,魏护法也深受重伤,我等有负魔君的期望,望魔君降罪!”
雷煞魔君霍然站起身来,大怒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论武力,你们绝对在崇山派之上,居然输给了那帮酒囊饭袋,我养你们有何用?”
雷煞魔君的雷霆君威令四人惶恐不安,一个个吓软了腿跪在地上,其中一人如实地禀报:“崇山派之中除了那掌门之女和大徒弟,确实是无其他能人,此二人也绝非魏护法的对手,本来我们即将血染崇山,神器携带者突然冒出来施以援手。魏护法与之鏖战,她竟释放出神器的力量,不仅将形势逆转,魏护法还险些丢了性命。我们惧怕神器的威力,生怕全军覆没,只得撤离崇山。我等有罪,望魔君念在我们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恕我们!”
魏钟延翻身滚下了轿椅,嘶声哀求道:“魔君饶命!魔君饶命!”
魔君离开灵座,走下台阶,在魏钟延面前站停,魏钟延俯首将容貌已毁的脸贴在魔君的脚边,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在向主人乞怜。
这时,吕不休袍袖飘飘地大步迈进大殿,向魔君行完礼,在魏钟延身边蹲下,将他打量了个仔细。魏钟延感觉颜面尽失,遮遮掩掩地不让他看。
“吕不休,你来所谓何事?”
“回禀魔君,属下听闻魏护法率兵回雷霆殿复命,见大殿之外全是伤兵残甲,遂拿了些药给他们治伤。从他们口中我已得知崇山之役我方惨败,因放心不下魏护法,特前来探望!”吕不休倒是收敛起平日里戏弄魏钟延的腔调,不过魏钟延觉得吕不休哪里会这么好心,分明就是来看他的笑话的。
“如你所见,魏钟延的相貌是否还有挽救的可能?”
“竹节玉光华灼灼,能将人置于水深火热之险境,魏护法此番能捡回一命实属不易,他全身被烧灼脱皮,体无完肤,且有皮肉溃烂、败血流脓等风险,老夫虽不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如何治疗魏护法的伤还是有七分把握。”
“既然如此,我就把魏钟延交给你,你一定要把他治好。”雷煞魔君微微点头,吩咐那四名妖兵道,“你们带魏护法下去,好好养伤!”
吕不休唤来候在殿外的药童,命那四名妖兵将魏钟延送往丹阳宫。雷煞魔君恩威并施,那四人如受大赦,感念魔君隆恩,行毕大礼俯首退至殿外。
雷煞魔君叫住吕不休,说道:“你且随我走一遭。”
北冥山是一座终年覆盖着积雪的巍峨的高峰,在这座神秘而遥远的雪山之中潜藏着巨大的乾坤。在雷霆殿坐落之处、地底之下贯通着北冥山的内部,有一座地牢,共有五层,分别是风狱、水狱、火狱、冰狱以及雷电之狱,被雷煞魔君抓来的人皆囚禁于此。
风狱,可销骨噬魂,人身化作砂砾灰飞湮灭;水狱,锁链束缚双臂,腰部以下终日泡在水中,每隔两个时辰水淹没过头顶,周而复始受窒息之苦;火狱,囚犯被缚于铜柱之上受炮烙之刑,身体发肤遭烈焰炙烤;冰狱,囚犯被绑在冰柱之上,每隔两个时辰受冰刃刺穿身体之刑,喷发而出的血液即刻结冻成冰;雷电之狱,受五雷轰顶之刑,致浑身战栗抽搐,皮肤烧焦,大小便失禁。此五层牢狱之厉害,三界无不闻风丧胆、谈之色变。
雷煞魔君带着吕不休来到水狱,他命令看守退下,使用雷霆之术打开由业火锻造的牢门走了进去。轩华仙人双臂被铁链牢牢锁着,下半身浸泡在冒着泡的乌褐色的水中,脑袋无力地耷拉着,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但雷煞魔君仍感觉得到他犀利的近乎仇视的目光。
雷煞魔君轻轻动了动手指,锁链便往墙里收缩,将轩华仙人拉出水中。轩华仙人的身上散发着恶臭,裤子被泡烂,双腿也被浸泡得发白发胀,他面容消瘦,犹如一具被任人摆布的木偶。
雷煞魔君嘴角上扬,假惺惺地问候道:“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师兄……”
“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轩华仙人吃力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别这么绝情,好歹咱们同门一场,再怎么说我都得叫你师兄……”雷煞魔君勾动手指,铁链拉着轩华仙人移动到水边,他走上前仔细查看轩华仙人的伤势,用手指去触碰裸露在外的皮肤,轩华仙人立即疼得龇牙咧嘴。
雷煞魔君装作心疼的模样,啧啧地感叹道:“师兄,你的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刻板固执得很,被我囚禁之后,始终不肯说出你女儿的下落。你若是想得开点,肯为自己考虑几分,哪怕透露出一丝半点,也不至于沦落到在这水狱中受皮肉之苦、腐蚀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