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最后一张纸币完成了它的使命。
莫五把红豆奶茶递给女孩，然后轻轻扭过头。
牵着小丫头走了一路，她也咋咋呼呼了一路，看到什么都要指着喊上半天，内容还一成不变，一句“那是什么”加上一句“想要”，从头喊到尾，跟原始人的区别恐怕就只有一身的打扮了。
这也害得他们走到哪儿都被瞧个不停。
起先莫五还甘之如饴，毕竟当了二十年的小透明，总算能够被人看到，而且一上来就是人群里的焦点。
这种被关了许久的小黑屋，忽然就重见天日的快感，莫五不想多说。
直到发现有人偷偷跟在身后拍照，他才落荒而逃，这种明星一样的待遇，还真没几个人吃得消，也难怪许多明星都讨厌狗仔讨厌没脑子的粉丝。
在鹏城游荡的二十年里，莫五一直认为自己是天生地养凭空出现的怪异，就像西游记里脱胎于补天石的猴子。
只是猴子虽然是个怪异，但也是有血有肉的怪异。自己这种无依无凭地漂浮在空气里的，和人家比起来，简直像是遇上了后妈。
直到拥有实体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产生哪怕一丝的不适，甚至没有一个过渡的阶段，没有一个磨合的时间。
那么换句话来说，自己难道并非是从诞生之初就一副轻飘飘的透明状态？
那自己曾经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变成“随身老爷爷”一般的模样？
或许，看上去“普通”的蓝蓝能告诉他？
下午在离开书城后，莫五带着蓝蓝在鹏城大学石头坞广场的一个角落，翻找出了一堆零碎钞票。
这是莫五近十年的收入。
说是收入，其实就是捡来的……
最开始莫五在瞅见路上出现的钞票钱包，也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毕竟他也用不上。
后来有几次他忽然来了兴致，飘在捡起钱的人们身后尾随了一路，然后惊诧地发现，居然没有几个会去寻找失主。
倒是钱包被捡到的，往往都会通过各种途径，最后回到失主手中。
之后莫五开始把捡到的零散钞票囤进自己的小金库。
只是这几年会在身上带现金的人着实寥寥无几，经济不景气，收入低也没办法。
一股脑丢出去，也没让两个人从头到尾把学生街吃下来。
“蓝蓝，你家在哪？”吃得也差不多了，莫五现在身无分文，说不定晚上还得睡天桥，也该把小丫头送回去了。
蓝蓝咕噜噜地喝了一口奶茶，嘴里嚼着椰果含糊不清地答道：“在魔王堡。”
魔王堡？
莫五思来想去也没想到附近有哪个小区的名字是叫做魔王堡的。
“那你有带手机吗？”
“手机是什么？想要！”
“额……”莫五撇头看了一眼蓝蓝手上的红豆奶茶，“你父母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蓝蓝没有父母，手机号码是什么？想要！”
莫五一头黑线，居然是从孤儿院跑出来的，让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到处乱跑真的没关系么……一会给送到警局得了。
“魔王大人你要喝嘛？这个真的好好喝，我在魔王堡从来都没有喝过，新界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你喝吧，我不喜欢甜的。”莫五摇了摇头，话说自己是不是从刚开始就误会了，或许这个小丫头就只是单纯的中二病？
“你真的认识我？”
剩下半杯奶茶被女孩一口气喝完，在满足地砸吧了几下嘴巴后，她颇为认真地看着莫五。
“不是认识！蓝蓝是魔王大人的眷属，和傲慢，暴食，懒惰，嫉妒，暴怒以及欲他们一样，都是眷属。”
莫五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最后一个是单名？”
“好像是因为雨姐姐被河蟹神兽打伤过，伤到了罪元，所以名字就只剩一个字了。”
基本问到这里，莫五已经明白了许多事情。
这个自称是“贪婪”的小女孩，就是一个中二病！
而自己身上的变化，应该也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魔王大人你真的不记得蓝蓝了？”
莫五平静摇头，果然不是她有口音，喊的压根就是“魔王大人”。
恩，等会交给警察叔叔就好了。
“哼哼。”被忘记的蓝蓝生气地撅了噘嘴，记忆崩溃加上能力流失，甚至就连恶魔的基本形态都维持不了，肯定是魔力干涸造成的。
可是自己的星环又不在，要怎么给魔王大人补魔……
“不跟你闹了，走吧，我送你到警局门口，你自己进去。”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更有趣的设定了，莫五兴趣缺缺地按了按蓝蓝的脑袋。“记得喊警察叔叔，要有礼貌。”
解密也不急于一时，当下更重要的是找个落脚的地方，还有找一份糊口的工作。
哦对了，户口和身份证也是个问题，他还是个黑户来着。
“警局是什么？”蓝蓝天真地抬头问道。
“想要？”
“好像不太想要，也不想去，我要跟魔王大人一起。”直觉告诉蓝蓝，去了警局就得好久都见不到魔王大人了。
“那不行，我现在没精力也没能力收养你，而且法律也不允许没有工作的人收养孤……孤单的小孩。”
“可是，可是……”
“回去之后呢，乖乖听话，不要再像这样偷跑出来了。”没给蓝蓝编造理由的机会，莫五牵起她的手便朝着区警局走去，“今天算你运气好，要是以前，我想帮你都帮不了。”
自原罪中诞生的贪婪小脸苦巴巴地跟在莫五身后，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处理这样的状况。
为什么魔王堡的藏书里没有《魔王大人失忆了想要抛弃眷属时该怎么应对的一百种方法》！
傲慢姐姐你在哪儿啊？魔王大人就快把我扔了，快来救蓝蓝啊(T＿T)
……
在迷雾笼罩的一片空间里。
几道人影若隐若现。
“傲慢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只是魔力输出太快有些脱力。”
“恩，让她多休息一会，我回复的差不多了，下一波我来。”
……
“确定已经把贪婪安全送到魔王大人那边了么？”
“裂缝打开时，我在第一时间把她送了过去，但不能保证会安全地抵达新界，毕竟她的意识还在沉睡。”
“但愿她能尽快苏醒，顺利找到魔王大人。”
“恩，有她身上的魔宝，魔王大人的伤势应该能很快复原。”
……
“下一次再打开这么大的缺口我——”
“让傲慢去，现在的魔王大人身边需要能干的眷属，而不是只知道和贪婪争宠的笨蛋。”
“暴食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想打架是不是？真以为揣着魔王大人的魔剑就天下无敌了？”
“你俩吵什么吵！比老子脾气还大？”
……
“有个事情我一直很好奇，贪婪把魔王大人给她的魔宝魔具都藏在哪里？她还有空间器具？”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是也有吗？”
“不是不是，我说的意思是，她那么多宝贝，我们几个的储物器全部加起来也装不下，那得拿什么级别空间器具才能装下？”
又有一道人影从迷雾里现出身形。
“蓝蓝的那个储物器是魔王大人从神圣教廷某一任教皇的手指上扒下来的，叫做星环，和拉莱耶梦境一个级别的神物，据说能装下繁星。”
“这个我知道。”一个声音有些兴奋地插话道：“当时那老家伙活腻歪了一样在魔城附近逛荡，还抓了一些低阶的魔物，魔王大人本来是懒得理会他的。”
“但是吧……天有不测风云，你们猜猜后面怎么了？”
声音顿了一顿，然后没等有人搭茬，自个便哈哈笑着说道。
“后来给蓝蓝那小丫头片子瞧见了！一眼留看上了老头手上戴的戒指，就说他倒霉不倒霉？哈哈哈哈哈哈……”
“恩，大概就是这样。”刚从迷雾里现身的人影言简意赅地补充道：“以贪婪那性子，看上的东西哪有放走的道理，再加上确实是那位教皇不占理，于是魔王大人就出手让他留了条胳膊。”
“所以说，贪婪用来装宝贝的储物器，是一枚戒指？我怎么没见她戴过？”
“蓝蓝自从拿到星环，把所有家底都塞进去了，一直都藏得严实，连戴在手上都舍不得。”
“那……你们谁见过星环的模样？”
“粗略看上去跟普通的蓝水晶戒指差不多，仔细看能看到里面透着几点亮黄色的光。”
“嫉妒你问这个干嘛？我跟你讲啊，就算你再羡慕贪婪，也绝对不能跟她抢，她一哭起来没完没了的，烦死个人。”
“不是我嫉妒不嫉妒的问题，就是，那个，蓝蓝她吧……”
“想说什么就直说，魔王大人不在，也不会有人嫌弃你说话没分寸。”
“也不是这个意思……是那个，蓝蓝身上长那个模样的戒指，好像在我这里……”
“？？？”
“所以……她很可能现在一件魔宝魔具都没有带在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