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洒家脱不开身，不能远送兄弟你，此去山高路远，务必一切小心。”
周泽今天动身南下，本来应该当值的鲁达特意告假前来送他。这一回离开，肉铺留给鲁达和李伯看顾，就算是鲁达以后打死郑屠离开渭州，有李伯在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没有了蒸馏酒消毒，这肉铺和寻常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起来李伯知道周泽要往江南去的时候，少不了也是一番慨叹，但也没有过于阻拦。
“我自省得，提辖安心就是。我那后院地窖中，还有三五十坛好酒，也都留给提辖。”
“这感情好！洒家省着些，也够三两个月的了。”
鲁达畅快一笑，却也难免有些遗憾：“洒家奉老种经略相公之命，到这渭州来帮衬小种相公，平日里也只有兄弟你和韩五两个莫逆之交。韩五那小子去了延安府，兄弟你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小弟只在两浙路明州营生，提辖什么时候得了空闲，或者是有用的到处，只管来寻就是，那时再叙义气也不耽搁。”
周泽说这番话其实是为了以后做打算，在渭州这几年，原本在日后会被鲁达打死的镇关西郑屠还没出现，应该是还没到渭州来。
其实就郑屠一个小小的屠户，曾经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的鲁达，又深得种师中的信任。
如果想要在官面上摆弄他，比踩死一只蚂蚁也难不了多少。
但依着鲁达直来直往的性子，就算是周泽说明了，恐怕还是会动手，更何况这种没发生的事情也不好说。
而且周泽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鲁达杀了郑屠之后，四处流窜的根本原因是他没地方可去。
不过如今有了自己这个变数，而且和鲁达交情匪浅，等到以后他没处去的时候，自己也能多个助力。
鲁达听了这话没往深处想，只是笑道：“兄弟且去，这里一切都不必挂心。”
说完猛一拍周泽身边名为阿三的小厮的肩膀：“老三，你小子务必保护我周泽兄弟一路安全，不可叫他少了半根头发。”
阿三原名刘三儿，和阿大阿二是亲兄弟，这几年在周泽手下也算是勤勤恳恳。
周泽虽然将事情都托付给李伯和鲁达二人，但他们都有公务在身，自然没办法经营肉铺。
所以这三兄弟都被留了下来，也算有个营生。
他们兄弟三个也知道感恩，因为有老母亲要养，便叫刘三儿一人跟随周泽南下，一路上好伺候着。
有个值得信任的人跟在身边也不是坏事，周泽便没有拒绝。
虽然被鲁达这一巴掌拍的龇牙咧嘴，刘三儿还是挺直了身子道：“几年前东家出钱为我娘治病，又给了我们兄弟三个糊口的营生，对我一家恩重如山。我刘三儿就是舍了性命不要，也不叫东家少了半根毫毛！”
“好小子，有你这话洒家就放心了。”
“时候不早了，提辖保重，我这便去了。”周泽一抱拳，告辞道。
“兄弟保重...”
鲁达说着，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本就是分别的时候，他心情略有些不顺畅，这一吵嚷，鲁达又是个直性子，便道：“前头聒噪个甚？没来由叫人不痛快，待洒家去看看。”
周泽也是皱眉，方才没注意，这时候才发现前头围了一圈的人，在那里议论纷纷。
“让开让开！都聚在这里作甚？”
鲁达拨开人群，那被拨到一边的人本来有些怒气，一看是鲁达，也就笑着退到一旁。
周泽随着鲁达一道来到人群里头，只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低头跪坐在那里，身前铺开一块破布，上面写着些字。
那女子跪在地上垂泪，周泽看了布上内容，取出一锭二十两银子来，放到她面前，问道：“这些可够了？”
少女感激不已，正要拜谢，鲁达问道：“你是哪里人家，为何在这里啼哭？”
那少女见鲁达一副公人打扮，不敢怠慢，拜道：“小女子是安化县人，为因家中老父重病，兄长远出不在，虽得好心大夫诊断出病根，却无钱抓药。小女子没法子，只得已这身子做抵押，换些钱来救父亲姓名。”
其实那布上面都写清楚了缘由，奈何鲁达不识字。
鲁达道：“我只当是什么，你这女子有颗孝心，也是难得。”
说着也在怀里摸出十两银子来。
“拿去吧，救你老父性命要紧，多的拿去调养身体。”
少女泪如泉涌，拜道：“多谢二位官人，小女子情愿当牛做马以报大恩。”
“些许小事，不值一提，回家去吧。”
女子看着手中的三十两银子，声音传到耳朵里，不由得愣住了。
待两人走出人群，身形渐远，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还不知道两位恩人的身份。
这件事本是随意而为，周泽并没有放在心上，可那女子却上了心，向周边的人问道：“敢问诸位，方才那两位阿哥是谁？”
有清楚的人道：“那年长些的是经略府提辖，姓鲁名达；那年纪轻些的本是红石街口开肉铺的周大官人，与鲁提辖关系最好。据说他要离开此地，看这情形，想是鲁提辖前去相送。”
少女拜谢了此人，有心追赶过去，奈何家中老父正急需药来治病。
不得已，只能赶紧去抓了药，想着先治了父亲，再盘算报恩的事情，鲁达作为经略府提辖也好寻找。
思量过后，少女抓了药，急忙忙往家里赶去。
那安化县同属渭州，离此州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有个五六十里的路程。
且说鲁达送走周泽，回到经略府当值。看看天色到了未时（一点到三点之间），肚中饥饿，心道：“待俺去将周泽兄弟家中好酒取来一坛，且吃一顿。”
这般想着，鲁达站起来，抬步往外走去。
刚走出经略府，迎面而来一道身影，鲁达不防和那人撞在一起。
那人连退五步，鲁达也是后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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