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生轻轻地拂去了塑料纸上的泥土。
随着塑料纸缓缓打开，里面的那具尸体露了出来。
这是一具女尸，头与身体被割开，套着一件殷红的长裙。那裙子上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黄海生查看了一番，方才知道这并非是裙子的原色。
那本应是纯白的纱裙，却被她体内的鲜血浸透，含着她的仇恨与凶手的狠毒。
黄海生闭上了眼睛，他仿佛看到女人生前眼里的绝望与恐惧，鲜血从她的伤口喷涌而出，溅在地上，流过她的纱裙，开出了一朵朵血花。
女尸被从井底捞了出来，转送到了警局。在法医对其进行身份鉴定时，黄海生带着沈明和刘栋排查当地近几年失踪人口的相关信息。
终于，结果出来了。
“死者陆筱婧，女，三十三岁。并不是陈塘村人。经过一番排查与摸索，我们确定了她的身份、住址以及社会人脉。死者生前是一名专职咖啡师，有过一次婚姻经历。两年前，死者失踪，其父母曾到警局报案，但当时因线索有限，并没有找到死者尸体，只能暂时将死者列为了失踪人口。”黄海生将相关信息在白板上列出，分析着案情。
“经初步判断，死者的前夫——李海，有重大嫌疑。李海，男，三十五岁，暂无正当职业，两年前与陆筱婧离婚，之后陆筱婧便神秘失踪。据李海朋友反映，他曾经与山川集团千金——余雪有过一段感情纠葛，后来在余雪父亲的干涉下不了了之。”
黄海生说完，将水杯拍在桌子上。
“从当下掌握的信息来看，李海有极大的作案嫌疑。他为了攀附余雪，便先与陆筱婧离婚，目的是想甩掉陆筱婧这个累赘，之后便和余雪搞上了男女关系，从这一点来看，他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沈明说道：“黄队，但是据反映，李海从大学便和陆筱婧是情侣关系，大学毕业后没有几年，两人便结了婚，而且结婚后一直恩爱有加，感情很好，如果说他是因为打起了余雪的心思而和陆筱婧离婚，并下了杀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黄海生把茶杯靠在自己唇边，喝了口茶水，笑道：“永远不要站在你的角度去揣度其他男人的想法。说句比较玄乎的话，时间是毒药，男人浸在时间里，中毒的可能性是极大的，但是这毒不会致他于死地，却会毒透五脏，让他变成一个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人。更何况，他遇到了一个无论在外貌长相还是身家势力都比陆筱婧要高上好几个台阶的女人。”
“男人常说‘最毒妇人心’，却不知道他们自己有时候，那颗心会比毒妇人更令人不寒而栗。男人的心，就是一个深渊，你永远看不到它的底。”
沈明问道：“那么，是不是现在就对李海实施抓捕？”
黄海生摇摇头：“现在还不行，一是证据不足，二是我觉得这里面还有不对劲的地方。这样，你先带几个人到李海的住处盯着他，以防他听到消息之后趁机出逃。”
马路上，一辆黑色的大众轿车正在行驶，里面坐着身着便装的沈明和刘栋。他们摸清了李海的住处，便将车停在了居民楼下。
“李海目前没有什么正当职业，平日里也就跟着她的表姐去催收房租和高利贷，从其中捞一些油水来勉强维持生活。”沈明盯着楼梯口。
刘栋说道：“换句话说，像李海这样的，那不就是社会蛀虫吗？这些专门帮人催债的泼皮无赖，别说是欠债人本身，就是我们遇到了，那也棘手得很。”
沈明说：“如果这一整天没有人需要他去催债，那么他极有可能一直待在楼上，不会下来，那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蹲点？倒不如上楼去一探究竟，倘若有特殊情况，直接抓了他。”
刘栋想了想，觉得贸然闯上去未免有些不妥：“黄队嘱咐过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要是打草惊蛇，让他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味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而且，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更不能抓他。当下最妥当的方法还是在楼下守株待兔，追寻他的踪迹。”
他话音刚落，楼道口便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刘栋掏出照片仔细比对，随即说道：“没错，他正是李海。看他这样子鬼鬼祟祟，多半不是去做什么好事，我们先不要动，等到他走后便跟上他。”
李海的四肢很僵硬，每走一步，脸上的肌肉便抽搐一下。
“她回来了……他也回来了……都回来了……来找我了……”他一边走一边笑，那诡异的笑声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那高大的身子走起路来摇摆不定，浑浑噩噩，完全没有一点精神，似乎此时的他已经成了一具木偶，被人在身上拴了根线，牵引着向前走去。
沈明驱车缓缓行驶，紧紧地跟在李海的后面。
“他看上去不太正常。”
“我也发现了。咱们先跟上去，姑且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海来到了一栋陈旧的居民楼前，他缓缓地抬起头，盯着楼梯口那颗无法亮起的灯泡看了很久。
这时，他眼里的景象剧烈地晃动起来，随后便开始扭曲，那颗灯泡变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像一条小蛇，像女人的眉毛，像她眯在一起的眼睛。
“是她……是她啊！”李海吓得连连后退，就在这时，他感到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双冰冷的手，那手抱住了他的腰。
“不要，不要……”眼前的景象又清晰了起来，李海突然看到，原来灯泡的位置，竟然长出了一颗女人的头，那双泡在鲜血里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女人咧开嘴巴，“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不！不！不！”
那双手猛地在他的后背上一推，他一个踉跄，便撞进了楼梯口。在他眼中，那漆黑的楼梯口，此时已成了一张血淋淋的嘴巴。
“追！”沈明和刘栋撞开车门，迅速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