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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女将(四)

是否会有人生而为人,却后天生异血?

确实是有的,那些便是异成身。每一支异族都有自家关于异成身的传言——有说他们是污浊之身生净骨,是神的恩宠;也有说是天地不容的异类,是神的戏弄。

一言一语诸如此类的传言,梁雁听过不少,可它们都流传在没有神的时代。

在梁雁还没有成为神的时候,神为什么偏要创造出异人呢?

“哎,乌索铃……”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在我之前还有神吗?”

梁雁的神骨是她穿梭千年,自己传给自己的,可是天地祖神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祖神一直在传承,却从来没有人提及过前人。

乌索铃摇头:“我们从未听说过之前的神明,或许是异将军与你行事都太高调,才把神的故事暴露给世人。”

“……您变着花样说我咋呼呢?”

“没有没有,”乌索铃心虚地否认道:“异人中应该不会有知道前祖神的族群。你若是真想知道,或许要去青丘,到海纳世间万物的狐族史监里查。”

“哦,青丘狐族……”狐妖的背景梁雁并不陌生,这个名词每次浮现在脑子里都捎带了另一个故事,故事里讲一只邪魅狂狷、没有来历的老狐狸。“青丘是要去的,等万事安定之后……我还想去看看明墟那老狐狸穿开裆裤的历史呢。”

同一时间,日夜奔波半月、从北到南跨了半块国土的连朝,终于站在了阳弥大观山外。

如今年代,妖魔精怪与异人还不至于像两千年后般躲藏过日,妖类还可以走在朗朗乾坤之下,也可以肆无忌惮地食人心肝。所以这阳弥大观也是香火最旺的年代,一方道观供奉一方修士,人来人往念号叩首,好不热闹。

山风裹着烟火气扑面而来,连朝跟在进山祈福的人群后木然地挪步,恍惚中却想起了刚修得人身的情景。

这座南方天地最大的道观,千年中将会缓缓暗淡无光,像是蜡烛烧到了尽头,人去楼空。最后,草木掩埋,檐梁腐朽,它成为一座荒山。

那个时候,连朝捧着自己将要枯死的真身离开了这里,三步一晃五步一跌,却狠着心没有回头看一眼故园。

连朝天生背运,刚迈进门就正逢一阵穿堂风,周身妖气顶风被吹进了人群。有僧道已经抬起头来寻找妖气来源,她慌忙避过人群,一边拿新世纪脏话疯狂骂着老天,一边凭造化走野路,摸进了后山歧园。

阳弥大观依山而建,前殿香烟袅袅,僧道云集,后山却少有人走动,净得出奇。歧园药庄就坐落在阳弥大观后山。

南城阳弥缺药庄,阳弥人却一般不来此处抓药,歧园太偏僻,除非谁家有人性命垂危,或哪一味药材实在紧缺,这时才会来打扰歧园药师。因此,药师莲斐平日里起居清净,整日待在园中大门不出,连朝来时,刚好见他蹲在一片药草里除杂。

莲斐做事向来专注,手下动作精确到每一根杂草都连根拔起,十足就是个处女座祖宗。连朝也不打扰,只默默立在他身后十步之外望他的背影——

莲斐不喜奢,他和所有平民一样着灰衣褐袍,拿一根布带半束着发,衣摆便随意铺在尘土里。

明明是站着的人俯视蹲着的人,连朝却仿佛在仰望他,像是个偷窥君子的小女儿,连注视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欢喜。

不知过了多久,莲斐起来放松蹲麻的腿,这才看见身后竟有一人。他上下扫了连朝两个来回,眉心微结,说道:“你是妖?”

连朝不想否认:“是。”

他却没了下文,又背过身去侍弄那些奇花异草。见连朝没有离开的意思,莲斐也不为难,语气依旧平淡:“歧园药香重,是这阳弥大观最能冲淡妖气的地方,前殿那群人就算找来也摸不到你身上——你倒是个灵慧的。”

阳弥大观里那些各凭本事的修士其实大多不是异人,他们顶多经过后天努力能合法招摇撞骗。可这位药师莲斐,隐居山中歧园,没有降妖的本事,他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异人。

连朝知道,因为这是种她生根的人。若不是他异人血脉影响了他种的那株忍冬,它也不会落得灵胎变成如今的连朝。

“那……莲先生如何能看出我是妖?”

那厢莲斐却突然笑了声,不轻不重却在连朝心里狠狠击了一掌:“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我闻惯了药味,自然分辨得出是什么脏东西混进了药味里。”

“原来如此,”连朝咬紧牙关道,他一句“脏东西”把所有炽烈的欣喜浇了透凉:“不愧是寄居人世的游荡异人,莲斐先生竟如此心性清高,是把我当成脏东西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喊人来收你?”见她一开口就挖苦自己的死穴,莲斐的笑意淡了,脸色愈发阴沉:“姑娘应该知道人妖殊途——我不想惊动前殿,你也不要给我添麻烦。”

人妖殊途。

云淡风轻四个字,却把千年的虚无缥缈都拂了个干净,曾经心念着的人说着最冷酷的字句,连朝颤抖着,全身血液都凝固在皮肉之下——

如果她这具妖身有血肉的话。

从没脸没皮赖住在异将军府上以后,梁雁觉得自己像极了清宫戏里巴望着侍寝的答应贵人,日夜盼望着闻人异快点来找她麻烦,好让他们更早一点完成故事放她回家相夫教子。

在他府上走动得久了,梁雁清楚闻人异安排的每一个眼线的走位,也知道自己跑出去多少条街会被人拦下。闻人异唯一的动作就是防她跑路,至于其他,任由她在自己府上横着走,浪费自己家底败坏自己名声,他就是沉得住气。

“他可真是多心了,”梁雁对乌索铃如是说:“人生地不熟的,我求他让我留下都来不及,让我跑路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这样微妙的共处在某一天被打乱了——晨息昏起、作息极其规律的梁雁在天微微亮的清晨被闻人异破了房门,本就怨念深重又在看到他丢进来满地的刀枪棍棒后,她终于起了杀心。

“……你搞真的?”

“当然。”闻人异依旧气定神闲地靠着门柱,也不管这满屋怨气已经重得撞铃:“既然口口声声要入我麾下,耽搁半月还不开始操练,秉政军可不要废物。”

梁雁眼中充血地盯着那一地冷兵器,枪杆木棍全是没打磨过的,一根根木刺扎得吓人。她伸出两只手指拎起一枚铁镖,指甲弹了弹上面的锈,冷笑道:“您这是给人用的兵器吗?”

“这些都是演武场兵库提的,军中一视同仁。我看你也不是娇贵小姐,这种程度你应该接受得来——还是你真想去当军妓?”

“我看异将军皮相白白净净的,怎么就是不说人话呢?”她一把甩飞那个铁镖,哈欠连天地爬回床上:“明天早上我去演武场报道行了吧,不用兵器,我练的近身肉搏。”

东方启明,檐下一片阴影,闻人异站在光影之间,眼神因收光而锐利:“在御命秉政将军面前举止嚣张跋扈,梁雁,你真不怕我下令杀了你?”

梁雁当着他的面拉上了被子:“要杀我你早杀了,还用专门跑来威胁两句有的没的?幼不幼稚啊,异将军?”

也许是真的从未被人这样顶撞过,少年将军的怒火被点燃,他拔出佩剑百缠,挥手把那床被子劈成一地棉絮。

“哦哟,脾气大的嘞。”梁雁翻身面对着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把闻人异想要的解释说给他。

“你留我一命无非是听到了我说出来的秉政军三个字,高度紧张我对你有利无利罢了。闻人异,我现在没力气跟你费心思解释,我所坚持的信念,现在的你听不懂。我懒我不想做无用功你知道吗?”

因为他不是两千年后的他。

虽然少年老成老谋深算,却远不及那个经历过不知什么经历的闻人异心机深重,虚实难辨。

她逗小孩一样的语气让闻人异气极反笑,他收了剑,顺手拉来一把椅子坐下,又恢复成那个云淡风轻的样子:“你这样一来我倒更想听了——你从哪得知的秉政军,你又是什么来头?”

“我不是探子也不是奸细,那些烧脑的活我干不了——我对你无害,你爱信不信。我向你保证我对秉政军的认识仅限于知道它的存在,仅此而已,放心了么?”

闻人异不依不饶:“你既然手握军密,大可出卖给敌国换荣华富贵,为何要当作筹码留在我身边?”

“因为我有必须辅佐秉政将军的理由。”骚话说得像在表白,梁雁打从心里恶心如今的自己。

“为何是我?”

“跟你说过了,你现在还听不懂。”二十三岁的梁雁教育起二十岁的闻人异那叫一个熟练。

“可我想听。”

谈话又回到最初,梁雁还是妥协了——

“……你听说过天地祖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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