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他的告白
小荷奶奶的婆家人丁凋零，和她一辈的就只有一人，她表姐前两年结婚了，现在家里只剩下表嫂英姐一人。
英姐知我们来意，不由唏嘘，叹道:“岩家啊！”
我们不由给她些许宽慰。
“其实你们也不用伤感，人生短短几个秋，你们何必和我们这些老家伙叹气呢。”此时我才发觉其实英姐看得很开，生活虽然孤独但也不算是无趣。看她庭院中被修剪得很好的花草便知。
“你们先坐着，我去给你们斟茶。”
“英姐，多谢你的招待。”朗风清和严伟麟做人礼貌圆滑。
“我多谢你们来才是。”
“我去帮忙。”我也做点什么才好，总比坐在这里看着他们俩强。
“我也去。”小荷永远有用不完的热情。
进门时我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俩的表情。都说男人聚在一起时不是聊游戏就是聊女人，至于他们俩在一起我看最多只能能聊股票了吧。
“小荷，帮我到院子里拿一些金银花进来吧。”英姐特别快适应了她还有小荷这个表侄女的事，一点不拿她当外人，使唤小荷像使唤亲生女儿一样自然。
“有时候一心是不能二用的。”啊？她是在对我说话吗？可这除了我也没别人了。
“你心里想着事却又不去解决，连累得手头上的事也做不好。”
“啊！”茶斟得太满，水沿着桌子流到了我的裤腿上，我手忙脚乱地收拾。
“对不起，英姐。”
“你看是不是。”英姐你说话那么隐晦我能马上听懂才怪。
“拿去擦擦。”我接过英姐递来的手绢。不过可惜了这刺绣精的手绢了，这茶渍
估计很难洗掉。
“你的手绢我帮你洗干净吧。”很奇怪在她面前我像个什么也不会做的傻孩子。
“送给你吧，反正是我绣的，不值几个钱。”英姐指指茶盘叫我端茶出去。
“我去煮晚饭，今晚我们喝一盅。”
“我待会进来帮忙。”
“不用，好好想想怎么解决你的心事吧。”
“呵呵，我先出去了。”
这英姐真是心如明镜，只不过见到我瞥了他们两人一眼就知道我的问题根结在于他们两人。
这个院子真的很漂亮，各种各样的植物长得很茂盛，花红叶肥，特别是左上角那几棵芭蕉，叶绿如碧。芭蕉夜雨时应是何等缠绵，可只一个人听雨时应该是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吧。
严伟麟和朗风清坐在葡萄架下的竹椅上，两人特有的都市男人的表象和这乡下的民族风情的自然居然能混合得这样和谐。
“这里的天气和深圳有得一拼，很热。”我道，“喝金银花茶能去去湿火。”
“确实。”朗风清率先脱阿玛尼西装外套，里面的白衬衫很合他的身，他常年锻炼的成果隐隐约约能看到。我想起了我以前在咖啡馆外看到他的那些完美的身影，或许我被勾魂却不自知。
“愣什么?不给我斟一杯吗？”朗风清看我拿着茶壶却愣着不动手。
“哦，哦。”
“看来西月只记得自己的顶头上司啊。”小荷你不在厨房里好好呆着帮你表嫂你出来捣什么乱啊，还嫌我丢脸丢得不够吗？我用力在她后背拧了一下。
“既然不在公司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顶头上司了，我们都是朋友。哈哈。”我圆场道。我们早已是朋友，也只能到朋友这一步。
“天挺热的，要不严总也把外套脱了吧。”哎，哎，小荷色心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好不好。
严伟麟把外套脱了，小荷一脸花痴状看着严伟麟和朗风清。
“你的样子可不比我刚才好多少。”我有捅了一下她的腰，在她耳边吹风道。
“呵呵！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们出外边转转吧。”
“我不去了，开了一天车，很累，我在这里休息一下。”朗风清继续喝他的茶。
“我也不去了。记得饭点回来吃饭。”严伟麟也不去，刚合我意。
“那我们俩出去走走。”
青山依傍，绿水环绕，冬天并没有给这里的树木留下太多痕迹，还是跟夏天一样繁茂，不过对于一个在南方住惯了的人来说这些并不能给我太多惊喜。给我惊喜的是这一条小路，它伴着溪水，嵌着鹅卵石一直蜿蜒向前，不期地又被树遮住去路，颇有点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味。我和小荷就这样踱在这条小路上，享受着远离都市远离烦恼的片刻恬静。
“你跟严伟麟说清楚了没有？”小荷，你就不能让我的大脑离开他们一会儿，真是气死我了。
“你能不能不提他们。”我站在溪上的独木桥上，“你再说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跳吧，跳吧。”小荷摆摆手。
我也是开玩笑而已，这里的溪水清澈见底，目测水就只能没过脚背。
“没良心的。”我骂道。
“到底说了没有？你讲清楚了我好看准机会去追他啊！”原来打的是这主要，你这丫头。
“说了。”
“那他什么反应？”
“他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严伟麟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也不知道。
“你是怎么说的？”
“就骗他说我有男朋友了。”
“哎呀！你这等于没说啊！他能信你才怪！”小荷往水里丢了一颗石头。
“人家也没正式表白过啊！我不这样说还能怎么说？”他又没正式说喜欢我，我想正式拒绝他也不能啊。
“这倒也是。不过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喜欢你。”
“那怎么办？就是这样我才烦呐。我只能在他不正式表明时继续装不知道了。”朗风清对我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想法呢？我在溪水里捞起一块鹅卵石。
“好吧。那我就把追严总的计划暂时搁置吧。”总感觉小荷在逼着我们说出自己感情，她说她想追严总只是一个幌子而已。她就是别人说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又喜欢多管闲事的类型。
“西月啊，你不能逃避，你知道吗？”喂，喂，小荷你怎么突然那么严肃？
“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一定要好好的。”
“好。”我郑重的应了一声。
“我们回去吧。”
“你真的没事？”
“有事，赶紧回去吃饭，我好饿啊！”小荷笑嘻嘻的把我往家里推。好吧，我也好饿，回去吃晚饭喽！
英姐准备了一大桌子的傣族特色菜，我只认得菠萝爆肉片和香竹糯米饭，剩下的各种菌类苔类我一概不认识。
“我们来举个杯吧！”
“好。”我举起微浊的烧酒，一一碰过，一饮而尽。
“西月，你酒量不好，少喝。”小荷接过我的杯子。
“来到我这里不必拘束，就算喝醉了也不要紧。”英姐豪爽地干了杯中的剩酒。
“好！”我举杯又饮了一杯。或许喝醉点我就可以勇敢的告诉他我爱他，勇敢的告诉他我不爱他。
“吃点菜。”严伟麟和朗风清同时往我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肉。
“哦。”我两块一并吃掉。
“英姐的酒口感很是特别啊。”朗风清道，“有股微微的幽香。”
“果然是懂酒之人。”
“桂花香对不对？”朗风清看一眼墙角快要开败的桂花。
“里面还加了冰糖。”严伟麟轻啜了一口。
“我喝了那么多怎么都品不出来啊！呵呵。”我的脸颊有点烧。
“表嫂，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酿酒的秘方？”小荷惊讶道。
“你表叔可是无酒不欢，我总得做点特别的酒来留住他的胃啊！”英姐哈哈大笑。
所谓爱屋及乌说的就是此。
“爱屋及乌嘛，我懂。哎，我想起了一件事，有关西月的。”我？她想说什么？
“我也想起一件有关小荷的！”先发制人。
“小荷先说。”英姐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那两个都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还笑着啜着小酒，这是几个意思？
“小荷大学时期暗恋过一个人……”小荷用手指指了一圈在坐的人，她的手指划过朗风清时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幸好最后手指是落在我身上，她在晚一秒把手指从朗风清面前挪开恐怕我要隔着桌去掐她脖子了。
“然后，我干了啥？我怎么不记得了？”跟我耍小聪明，太嫩。
“你都不考金融类的研究生还为了那个人死啃了人家经济类的课。唉，为了赶课还经常忘了吃饭，你说她傻不傻？”小荷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
“有吗？我不记得了。哈哈。”我嘴里笑着，眼里却给她补了一把刀在她胸口，“不知道是谁看到那个男生喜欢跆拳道就跑去练，结果第一天就摔得鼻青脸肿！”
小荷朝我吐吐舌头。
“为爱付出都是勇敢的，不管有没有结果，那个过程不都给了你们意想不到的结果吗？”英姐举起杯，“来，为以前的自己干一杯。”
是呀，要不是那个男生小荷能练到跆拳道黑带吗？要不是为了更加向朗风清的阶层靠近我会努力忍受公司变态的压迫做到管理层的位置吗？虽然我和小荷都不曾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但是我们已经从我们付出的情感里得到很多。
酒香惹人醉，夜风微凉。酒过三巡，不胜酒力的我已经快要醉倒，胃难受得厉害。不行，今天一定要讲清楚。我跑到院子里的水龙头边洗了把脸，希望能酒壮人胆，回到席间，等待着时机。
“我先去吐会儿，你们慢慢吃。”小荷这个恶心的家伙。
“我都吃好了。”我对英姐道。
“我也吃好了。”朗风清一点没醉，“英姐，我来帮你收拾。”
“我去看看小荷。”严伟麟道。
“我也去。”我跟严伟麟走出院子找小荷。
“怎么不见人了？这小荷跑哪吐去了？”我们俩在院子外面转了一圈，被夜风一吹我酒劲涌上头来。
“先坐一下吧。”严伟麟扶我到一棵树下的木墩子坐下。
“西月。”严伟麟突然叫了我一声，吓了我一跳。
“啊？”
“没什么。”严伟麟欲言又止，向天上望了一眼。天上有半边米黄色的月亮。
“今晚的月色很美啊。”我胡乱诌了句，扯个话题。
“是啊！”
“可惜在深圳我们只能看到闪到眼花的霓虹灯。”我叹口气，“如果每天都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这样美的夜晚看星星看月亮那该多好啊。”
“只要你想。”严伟麟幽幽道。
“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就能实现的。”我笑嘻嘻儿戏道，“我想有一座大房子，面向大海，春暖花开。”
“原来你有这样诗意的心。”他呵呵笑道，“我一直以为你更加喜欢深圳的摩天大楼呢！”
“喜欢啊！那得值很多钱呢，干嘛不喜欢。不过这等清风朗月可不是用钱能买回来的。今夜的月色真美。”我闭着一直眼睛瞄准月亮，伸手画了一圈，严伟麟低头看我犯傻。
“是啊。”严伟麟突然蹲了下来，眼睛和我的视线在同一水平上，我脸颊发烫得更加厉害了。
“我喜欢你。”他的额发被风撩起，露出宽阔的额头。如果我之前从没遇到过朗风清那该多好啊。
严伟麟的脸慢慢向我靠近，我被吓愣了一秒钟。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的心除了他不能容下任何人，而且小荷喜欢你。
“我知道。”严伟麟好像松了一口气，双手从我脖子上抽下撑到了我坐的木墩上。他笑笑，我蒙了，他这是被人拒绝时应该有的表情吗？
“我一直知道你喜欢朗风清，我也知道你为了不伤害我跟我胡编你有男朋友，可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一直欺骗自己，对自己抱有一丝希望。太累了，所以我想向你告白，让你真真正正，清清楚楚的拒绝我一次，告诉我不可能，让我死了这条心。”严伟麟笑笑。
“对不起。”我把他一并拉起，“谢谢你。”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谢谢你能一直配合我的谎言和给我的爱。
“也谢谢你。”他套上外套，“你也要多穿点，日夜温差挺大的。”
“嗯。”我点点头。
“我们回去吧。”
“好。”
原来被拒绝也可以这么开开心心的，放弃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回到院子时，朗风清和英姐已经收拾完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聊天。
“我先回房发封工作上的邮件，你们聊。”严伟麟回房去了。
朗风清笑笑，示意我坐下，英姐的眼神也留在我脸上。
“我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只是现在你的神色是今天一天里最好的。”
“是吗？小荷呢？我们在外面找不到她，她回来了吧？”我看一圈院子没瞧见小荷。
“在洗澡呢，不用担心。”英姐给我也倒了一杯醒酒茶，“喝这个暖胃。”
“谢谢英姐。”
“我先回去给你们铺床，你们在这好好聊一下。”英姐大步流星地走了。
“有什么打算吗？”
“什么打算？”
“年前你不是把老板炒了吗？”朗风清这是怕尴尬找话题吗？
“有啊！我打算把我这些年的假期全补回来，一次性玩个够。”
“那你想去哪里？”
“下一站新疆。我在宣传册上看到那里有很多好吃的小吃——”我是不是暴露自己的吃货本性了，“我要到那里亲自摘葡萄。”
朗风清望着天空，眼里有星星。
我掏出手机，“让我查查路线。”
“你真的想去？一个人？”朗风清盯着我的手机。
“当然，我没开玩笑。”我认真的说。
“哎呀，有情况啊！”小荷从房子里走出来，头发还没擦干。
“消停会儿！”我提醒她。
“你们俩鸡啄米似的盯着手机干嘛？”
“我在找路线，你们回深圳后我想去新疆。”
“你一个人？不找工作了？”
“一个人。不想工作。”
“任性。”小荷鄙视地看了我一眼。
“你们俩聊，我先回房。”朗风清站起来时晃了一下，估计也是有点喝上头了。
我回房后一直睡不着，一直在回忆严伟麟告白后对我说的那一段话和他被拒绝后的表情。我被拒绝后是不是也能那么轻松，我在想。
“啪！”不大的一声落物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旁边的房间发出的声音，是朗风清。我跑了出去，刚好碰上英姐。她估计也是被惊醒的。
一进房我就看到朗风清趟在地板上。英姐摸摸他的额头道：“发烧了。”
我们俩把他扶回床上。
“你在这看着他，我去打盆水给他擦擦。”
“嗯。”
“要不要叫醒他们两个？”
“不用了，他们平时很忙，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还是别叫醒他们好了。”
“嗯。”
严伟麟：原来结束一份无果的感情是如此的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