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们的态度似乎有解了：
张总的秘书李春，来叫她去见领导。王丽以为，又是领导想起挤兑她。可没想到这一次，张总却是一脸、极其温和的微笑。
“王，坐！”
王丽觉得不对劲。她本能的逼着手，坐到了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
“集团陆主席马上就要来香港了，说要见见你。”
“领导见我？”
“是呀，有些事情……领导要听听你的汇报。所以，你先回去、写写你的工作。然后，我给你修改一下。”
张总的眼睛，在几根耷拉下的眉毛下，闪闪发光。
王丽明白了：张总是在防王丽说自己的坏话，同时、说不定，还要把她当枪使用。她却没有什么选择。
但是，她也知道当枪的下场。于是，她赶紧笑眯眯的回应领导：
“张总，好的，我这就回去整理一下思路。不过我去向领导汇报，不是那么合适吧？怎么都是该由您来汇报---”
不知道是王丽的怯懦，惹烦了张总，还是什么，他收起和蔼的表情，叫王丽出去。
王丽刚到门口，就差点被一个“们”挤倒了。这个“们”满脸兴奋。他擦着张总的门边，钻进办公室，然后，小心又迅速的、在身后关上了门。
王丽从门缝下，听见“们”把声音压得很低。只能听见些微人声，却听不清楚内容。
她抬头，看见走廊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似乎兴奋起来了，特别是博士手下的“们”们。
“听说，美国的XX公司专门要买我们的债券，却没有买到，很失望呢！”
“就是啊，我们发债发的太少了，应该增发！”
“像我们这样的龙头公司，利息又给的那么高，现在真是债市上一债难求啊！”（这个“们”倒是很会给集团粉饰门面。）
“我听说，陆主席这次来，就是要去美国、见见未来的潜在大投资人啊！”
听到这里，王丽明白大家为什么这么激动了：万一能在集团大领导眼皮底下，做出出成绩来，说不定能平步青云。
而在他们公司，办公室政治带来的权力，远比公司是否能盈利，更重要。
因此，这些坐在中层往上的人，虽然都知道公司借了这么多钱，又没有地方可以用，白白浪费利息，却仍旧怂恿公司继续去借钱还利息。
没去过美国公干的人，还能顺便捞个旅游机会，那么又为什么不呢。
这种激动的情绪，一直烧到了陆总到香港的那个晚上。公司所有、有个名目的人物，都自发去给陆总接机去了。王丽问张总她需要去吗。张总说不用，而且满眼都是得意。
好吧。
虽然，张总把王丽的总结，从4页纸浓缩到一页小标题，但是这个历经17次修改的东西，还是没有到达领导面前。
同样在领导面前有些低调的，是袁博士。
陆总叫所有总部来的员工见面的时候，王丽才看见，袁博士和他的“们”们已经分开坐了。“们”们坐在张总后面的一排椅子上，张总坐在陆总的下手，而袁博士坐在陆总、张总和“们”们的对面。
陆总挺得很直，一脸淡然，不是特别凶，可大会议室的气氛，却有些压抑。
王丽想随着秘书和“们”们一起坐在后排椅子上，却被陆总叫住了。
“小王到香港来，还习惯吗？”
王丽赶紧站起来：
“谢谢陆总关怀。”
“小王，你过来坐。”陆总指着袁博士身边的椅子，这叫王丽有些受宠若惊：
“我听小袁说，你工作非常努力，很多大厚本的资料一夜都能翻译出来---”
这话叫王丽有点伤心，因为她毕竟是个会计，不是专职的翻译。
“主席，是啊，王工作非常努力。”张总也很识时务。
“这次去美国见投资人，小王一起去吧。”陆总软绵绵的说，但是目光却非常锋利。
王丽知道自己最好低下头，装小猫咪。
但是，背后却有什么人在瞪着自己。王丽偷偷侧头，发现“们”们中的那个小们、对自己眼神格外凶恶。
“大家都说说自己的工作吧。”陆总看着王丽坐下来，示意坐在大会议桌上的两位领导（张总和袁博士）、汇报下工作。
张总老奸巨猾的、让袁博士先说。
袁博士激动的、脖子开始有些粉红了：“尊敬的陆董事长，特别向您汇报这么几件事。”
博士开始声嘶力竭的、渲染香港发债过程中的、大大小小环节。话锋一转，他盯住了张总：“期间，也发现公司管理层……有些作风问题，比如报销上的公私不分。”
王丽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她万没有想到，恨不得把老家里远亲的内裤、都拿来公司报销的袁博士，会挑起这个话题。
陆总微笑着，看了一眼张总。张总却没有任何表示。
袁博士从他面前的文件里，翻出一份东西，恭敬的递给了陆总的秘书赵曼。
陆总带上老花镜，看了两眼，脸上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张总也伸头看了一下，一丝丝得意的光，从他眼角滑过。他稍微转头看了一眼、那天差点把王丽从门边挤倒的“们”之一。
袁博士也马上嗅出、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他的激动变成了紧张：
“陆--尊敬的陆董事长，这样的事情，香港分的管理层不是做了一次，加起来约有6000万港元的资金……有不当使用的情况！”
陆总慢悠悠的打断了他：
“张总，你来汇报一下你的工作吧。”
然后，他又很亲切的跟王丽说：
“小王，是不是还没有办美国的签证啊？叫公司赶紧领你去办个加急吧？”
李春很识眼色的过来，把王丽，从大会议室领了出来。
王丽看了一眼袁博士的后脖子，汗已经把他的衬衣都弄湿了。他和王丽，现在，都明白了一件事：
“们”们已经倒向张总了，分分钟、要在陆总面前，指摘他袁博士了。那天去张总办公室的那个“们”，怕就是一个、去向张总告密的伙计而已。
这就是所谓的树倒猢狲散吧？王丽不由得有些同情袁博士，因为他现在是插翅难飞。
但是，她不明白，为何老袁检举揭发张总他们，会得罪大领导呢。
王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转着左手小指上的指环，冥思苦想。
意外的，她居然发现，一只吉鲁博的翅膀、似乎有些后退，露出了小小一点脸庞。
王丽擦擦眼睛，仔细对比了下两只吉鲁博，她觉得自己是神经过敏了。
“你不舒服？”秘书李春经过，居然专门走到了王丽跟前，关心她说。
“没有---没有。”
“这只戒指是哪里买的啊？很漂亮。”李春似乎在找话说。
“机场小店买的便宜货而已。”王丽不由自主的、把左手藏在了右手下面，好遮住这只指环。
“给我看看？”
李春似乎还是有些不依不饶。
“哈哈哈，我把护照给你吧？美国签证也能办加急吗？”
王丽转移着话题，并把左手边的小抽屉打开，趁着李春不注意，把抽屉里一只、从哈利波特小店买的戒指替换上，又当着李春的面摘下来，给他看。
李春措悠着哈利波特小店买的戒指，左看右看：
“这个指环---我还以为是个真古董呢！”
他有些失望的把戒指还给王丽：“不过样子真的很特别，挺漂亮的。”
“怎么说？”王丽问。
“我上次跟领导去中环的时候，在人家办公室的古董浮雕上，见过个类似的指环---”李春想了一下说。
这叫王丽想起，那个从小银子那里买保险的、胖子的话。
“谁的办公室啊？”她赶紧问。
但是，李春又变回了他一向不说话的状态。
“其实这个款式，之前有流行过的，叫做所罗门王的指环---”王丽想套套李春。
“是吗？”李春只回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老奸巨猾财务看他出去了，笑眯眯的问王丽、会开的怎么样了。
“挺顺利的，现在，陆总正留张总和袁博士谈话呢。”
“那个博士没有提6000万的事情吧？”老奸巨猾财务露出一丝奸笑。
“你怎么知道的？”王丽问。
“他说要看公司的帐，要我弄个excel给他，那些都在表上啊。”
“不明白----”
财务从他的抽屉里摸出两张单子，一张是水电费单，一张是一份银行还贷款的明细。王丽发现，地址栏，显示的都是同一个高级公寓的地址。
她看着财务：“这个是---谁住呢？”
财务笑眯眯的、轻轻的、把单子，从王丽手里抽走，不置一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