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青觉得自己可能是一时老耳昏聩听错了。
这孙子想干什么?
挣钱供他爹读书?
“我还没有老糊涂,你休要拿这话来欺骗与我!”平日里自己因为读书的事不知跟他费了多少唇舌,说的嘴都干了也没见他有什么触动,今儿怎么突然想起读书的好处,还把劲儿都使到自己亲爹身上了?
分明就是给自己经商找借口。
“咱们家还不缺你那一星半点的铜币,你若是真孝顺就离郑老七远一些。”
好歹自家也算使农户出身,虽然平时搞点手工业贴补家用,但是大局上并没有损伤务农的根本。怎么能自降身价作一贱商呢?
最最可气的还是从一厨子开始,真是丢人也。
陈柏青感到这比提亲时被人当众丢出去还要掉价。
陈一抻对此嗤之以鼻。
何谓五十步笑百步?
就原主的家庭成分而言,本身就应该划归为贫农兼手工业者劳动者。再细化下来,整个家庭的收入一半以上都是靠这个地摊所得,。所以严格说来,这个家庭的一只脚早就踏入商业圈了。
真不知道陈柏青对自己的家庭成分是如何划分的。
陈一抻私下了解到,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对商人并没有多大的成见,更有甚者还以经商为荣。
至于为什么?
原因简单而粗暴,因为经商能够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啊!
谁不想过好日子啊?
当然,除了陈氏父子,还有一个郑长生。
一方一心为官不能因经商断送仕途,另一方则恪守祖上遗言,钱多致祸,估计是吓怕了。
“阿爷,孙儿有一问。”没办法,外力阻扰太大,当下唯有曲线救国了。
“问。”
“何以举孝廉?”
所谓孝廉,孝谓善事父母者,廉谓清洁有廉隅者。按照陈一抻粗浅的理解,就是各郡县向朝廷举荐一些孝顺清廉的人为官。
这个时代做官也并非只有孝廉这一条途径,但是听完老太太的解释,再加上自己对陈江河的了解,貌似自己老爹只有孝廉这一条路可以走。
什么秀才,贤良等,都不是很对这个亲爹的口儿。
不知道为什么,陈一抻对他这个亲爹的才干持有深深的怀疑态度。
由于秀才主要靠才,贤良既要有才又要有德。而征辟就更不用说了,这已经不仅仅是德才二字能够解决的事情了,因为除此之外,你还需要有名气,而且还是大大的名气。最好是能让刘备三顾茅庐的那种。
目前陈江河连最起步的乡人举荐都没有,更遑论名气了。
由此观之,亲爹这仕途怕是只能走这一独木桥了。
当然,科举制更是别想了,那是隋唐之后的事情。
现在陈一抻对自己所处的时代还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目前只知道朝廷上的皇帝年纪尚幼,应该还不能亲政。现在当权的是老太太口中一个叫“安汉公”的人。
安汉公究竟姓甚名谁,何许人也?
——陈一抻完全不熟悉。
再加上豆芽儿硬盘中关于历史的资料都没哪个王八羔子一删而尽,所以陈一抻完全没有预知后世的能力。对自己老爹的仕途之路当然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尽管未来是茫然不知的,但是对于看过那么多电视小说的陈一抻来说,忽悠老实人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这个...自然是县长提名,太守推荐了。”
陈一抻点点头,不错,不算太迂腐,起码知道入门的途径,“孙儿还有一问。”
“说吧。”陈柏青态度明显好转,说话的语气也没有那么严肃冰冷。
“县长认识我爹吗?”
“......”陈柏青被噎得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是,陈江河对待父母是挺孝顺恭敬的,为人也正值谦虚,肚子里也还有点学问。但是为什么就一直被埋没于市井,一点名气不见有呢?
“您看,县长都不认识我爹,他怎么举荐啊?”
陈柏青的脸渐渐有些阴沉,“真金不怕红炉火,酒香不怕巷子深。若你爹真有天纵之才,还怕县长不举荐吗?”
陈江河:???
陈一抻听出他话外之音,当着陈江河的面少不了有敲山震虎的嫌疑。
没办法,老子永远是老子,望子成龙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时不时都会不受控制的窜出来。
不论出发点如何,对后代的教育说到底都是一种变相的投资。
试想,砸了那么多钱进去,经久不见回馈,任谁都会有点崩溃的。
“阿爷,此言差矣啊!您想啊,县长都没有见过我爹又怎会知晓我爹的才能?还有,咱们街坊四邻都是些胸无点墨之人,他们见识甚少,又怎能识得千里马?您指着他们将我爹的名声打出去那才是...”
痴人说梦!
“不可能的。”顿了顿,陈一抻换下了嘴边的四个字。
陈柏青眉头紧拧,“那以你之见呢?”
“要我说啊,就把他吸引到咱们的地摊上来,到时候爹再出场与他高谈阔论一番,定能让他振聋发聩耳目一新。”
官场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有才是一回事,有才又有财是另一回事。如若郑县的县长真喜欢后者,你就是文曲星下凡也无甚用处。
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陈一抻是不敢说的,他怕陈柏青老目一瞪,将他当场捶死。
陈柏青沉吟片刻,定定地看着陈一抻,心道,大郎受郑长生影响倒也灵光了不少,此计虽有投机取巧之嫌,却也有实实在在的益处。倘若江河真趁机机遇做了官,大郎自然也绝了经商的念头。
思忖半响方缓缓开口,“你是想借你那琛面将县长吸引至此?”
那琛面,陈柏青还是有所耳闻的。关于琛面引发的轰动效应,陈柏青不能不考虑。
那么多富商大户争着抢着要,肯定有它的过人之处,或许,真能将县长大人吸引过来呢?
民以食为天,官则不例外。万一县长真好这口呢?
陈一抻恭敬一礼,“正是。”
陈柏青心头一动,看了眼身后的陈江河,“我是看在你父仕途的份上才让你暂行此事,但是你要切记,只许煮面,断不可再行其他商事。”
陈一抻兴奋地直拍胸脯,“孙儿保证不做其他商事!”
陈柏青沉下脸怒斥,“手舞足蹈,成何体统?”
陈一抻嘿嘿一笑,整了整衣襟,慢慢退回老太太身边。游说任务已经完成,他也没什么话可跟这个顽固的老头子说了。
“江河,你也听到了。如果事情进展的顺利,县长大人就会亲临我们小摊,到时候你可莫让大人失望啊!”
“孩儿一定竭尽全力。”陈江河沉声应对。
陈一抻在后面听得只想笑,看来陈氏父子近两日应该没什么时间来管自己了。大考在即,凭自己多年考试经验来看,多半要夙兴夜寐紧张的睡不着觉了。
绊脚石一经解决,自己的黄金时代才算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