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爱人说一声，你下班之后先去我们家一趟”，卓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安庆军，“我们家老爷子说想见见你，这可是好多年都没有的事了。”
安庆军应了一声，“这是老爷子抬举我了，我一下班就过去。”
“也算不上抬举，你挺得我们老爷子的心挺不容易的。毕竟那些年被人坑过，老爷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往家里带客人了。”
“他们这些年纪大的都经历过这些事，听我爱人说，我岳父刚回来的时候也不怎么爱理人，后来学生来看望的多，后来才好点。”
“说到这个，到时候把你爱人也叫上，我正好也想跟她问问我家那个臭小子的成绩。”卓航一拍大腿说道。
当晚，于凤飞没办法只好把两个小的托给邻居代为照顾，她和安庆军如约来到了卓航家。
卓航一家住的离医院也不远，和于凤飞家一样是独门独院的小楼，卓老爷子前两年还住在老楼，开年深感身子不适也搬过来跟儿子住了。
除此之外家里的其他儿女不是读书就是工作搬出去，算下来也就四口人。
于凤飞一进卓家的小院，隔着窗户就看见了一楼书房里挤挤挨挨的书，忍不住嘴角弯弯，低声跟安庆军道，“你看书房里，跟我爸的书房像不像？”
“能在那时候留下这么多书，咱爸和卓老爷子都是有本事的。”
两口子还没再说，杨青莲已经高高兴兴的迎了出来，说是东西还没准备利索，招呼着他们俩进屋赶紧坐下。
“我们老爷子在二楼呢，安大夫你直接上楼就行，我跟于老师说几句话。”杨青莲上次见于凤飞是在乌漆嘛黑的剧场里，她看不太清楚长相，这次才算是好好把于凤飞看清楚了。
于凤飞的长相那是不用说，看着身上衣服是新样式还做得掐腰贴身，乌油油的头发梳的样子也是最时兴的，也难怪卓杏林看不上她还要忍不住夸她一句漂亮有气质。
“这阵子越是课程紧我们家那个臭小子越是捧着几本小说忘不掉，也分不清个轻重，可是把他爸给气的不轻。”
杨青莲自然知道那几本书都是于凤飞借给卓杏林的，她也想拿这话点点于凤飞，可千万别耽误了孩子考高中。
“课程虽然紧，但卓杏林的成绩还是稳定的。这两次考试难度不同，他成绩还都是名列前茅的。不过这阵子我也没时间回娘家去找小说了，也没新的能借他了。”
没有新的就还好，杨青莲不经意的松了口气，语气也跟着轻松了起来，“我是没想到快40岁了还有了这个臭小子，从小也是把他惯坏了，他爷爷叫他学医，他竟然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杨青莲嘴里说的轻巧，实际上这阵子卓航他们爷俩在家吵了好几回。卓老爷子只是感慨孙子和学医无缘，一身医术和经验无人可继承，多少动了出山的想法。
可卓航却觉得卓杏林辜负了老爷子的期望，爷俩在家吵了好几回，杨青莲一想起来也是头疼，“我也想着叫杏林按自己的兴趣过日子，反正家里也指望不上，可偏偏那个爷俩就是说不到一起。”
“卓院长到底还是疼孩子的，时间久了发现卓杏林不会因为这个耽误学习也就好了。我舅舅家里有位表哥也差不多，差点就吵翻离家，后来我舅舅时间久了也就作罢了。”
“说的是这么个道理，你先在客厅待一会儿，我去厨房再准备点东西。”杨青莲说着要去厨房，没想到于凤飞随后就跟着过来说着要一起帮忙。
杨青莲有点不好意思，这又不是儿子带着媳妇上门要帮忙干活，这可是儿子的班主任老师，她只好是抓紧干完手中的活，拉着于凤飞回到客厅里说话。
当她听说于凤飞本职教的是语文，但实际上还自学英语课程中之后对于凤飞刮目相看，“放言望去英语课现在就少数几家高中有，你当初就有心教学生，可见是真有眼光的。”
“也算不上有什么眼光，就是觉得既然有时间有精力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于凤飞一直都仰慕父母亲那种一边做研究一边教学生的状态，上辈子没机会，这辈子虽然有点曲折，但总归在往那个方向努力。
“你能有这样的眼光，也难怪秀娟那会儿宁愿得罪人也要把你调上来，她当时也跟我提起过，因为她提拔一个你，没少被人挤兑，总算是没让你们夫妇二人异地。”
她说这话一方面是真心心疼好友，另一方面也是来告诫于凤飞的，为了让她进学校钱秀娟是废了努力的，提点她别忘了这份称得上恩情的提携。
于凤飞自然也听明白了这个道理，顺着话头就说开了，“我能在七中教书全都仰仗钱校长的栽培，要不是她我也没机会上来就教六班。说句老实的，当时还真的心里打怵。”
当然她肯定不能说，最怵的就是卓杏林这种学习好又长得好看，在学校里过得很风光的人，否则杨青莲会把她现在就踢出门去的。
楼下她们俩的聊天过程还算正常，楼上的气氛就严肃的多。也不知道卓家这爷俩是什么情况，两个人都板着脸感觉要刑讯逼供一样。
想他当初在于家被老岳父盘问的时候也没这么严肃紧张啊，当时老岳父就是把他家底给问了个清楚，哪根这爷俩一样要把自己吃了一样。
“我的事儿你大概也知道，老有人说我的学识经验无人继承是可惜了。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怎么看这事的？”
安庆军心里一凛，他不过是个小医生，被卓航看中调过来就很幸运了。卓老爷子作为燕北市的医学泰斗，自己要是不识趣真把自己当根葱那可就是笑话。
他在心里飞速盘算了一下，那天在卓老爷子跟前的表现应该是没问题的，否则今天也不会被叫到家里来说话，虽然这感觉像是来讯问。
“老爷子，不用我说您也知道您在燕北医学界的地位，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拜到您门下当学生，您一直不开这个口，对那些人来说当然是可惜了。可是归根究底，这件事也是您自己的选择，更何况教学生这种事，有时候还得看缘分。”
“怎么说？”老爷子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安庆军捏捏自己的手指头，“我爱人就是老师，她有时候也会跟我说起班里学生的情况。老师都是一样的上课，有的学生就能直接听懂然后考试得高分，还有的需要老师另外开小灶，可有的学生你下课另外给他补也不一定能补上来，所以得靠缘分。”
“至于是您自己的选择，这也没什么可说的。其他人就算把这些事说出花儿来，您自己不愿意教也是一样的。毕竟您腿上的钢钉还会时不时让您腿疼，这个坎儿过不去也是正常的。”
卓老爷子笑了一声，“那你做不成我的学生，不觉得可惜？”
“当然会可惜了！但是我不会因为您不教有什么怨恨，哪怕是您现在马上出山但是选择的不是我，我也觉得没关系，这是您的自由。若要说不开心，会有，但是不会怨恨。”
安庆军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他一向信奉的原则就是万事靠自己才最牢靠，否则靠山山倒吃亏的还是自己。他一个农村娃能撑到现在，靠的就是一句话。
“那你说，我要是再去教学生，再教出一个坑我的学生怎么办？”
安庆军想也不想直接道，“那我不得不说一句，您医术好有水平，但是看人眼光很有问题。”
卓航一口茶水喝在嘴里差点被呛死，老爷子性格强势向来说一不二，安庆军这么说他也不怕老爷子吃了他？！可是看过去，自家老爹的情绪倒还算平静。
“您别怪我说话直，我记得我岳父说过一句话，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已经在同一种性格的人身上跌过一次，怎么说再来一次的时候也不应该这样了。”
安庆军说完这句就再也没多说什么，卓老爷子也只是挥挥手把他们俩给打发下楼，连吃饭的时候都没下来。
等出了卓家，两口子彼此说起今天的经历，竟然都抹了把汗。谁能想到他们俩蒙头转向的被人叫来吃了顿饭，楼上楼下这一家人都是这么话里有话。
“幸亏我以前听科里同事唠嗑的时候记了一下，知道坑了卓家那个学生是那种巧言令色的人，我才敢在他面前把话说得直白一点，也不知道卓老爷子能不能因此看上我。”
“都已经把你叫来家里吃饭了，应该问题不大。不过我明天得去跟卓杏林那小子说说，看小说也得收敛点，不然成绩有了波动，就成了我借他小说的错了。还有你，在卓院长家吃饭的事不一定瞒得住，要是你后面还成了卓老爷子的学生，到时候盯着你的人肯定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