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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太过熟悉的声音更加扯痛了他酸涩的心,这是那个小女人的声音么?带着太浓太浓的责备,温柔如水的她何时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正想着,一个眼睛哭到红肿的小女人带着战栗到腿软的身子直奔向沙滩上仰躺着的一黑一白两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已经看见小念安安全全的,还是难以压抑住心里担忧和恐慌的感觉。

“妈咪!”几乎在小念一骨碌爬起身高呼的同时,夏雪蹲下身紧紧将小念的身子搂进怀里,泪水不可遏止的涌了出来。虽然搂着小念的感觉是这么的真实,却还是难掩心中那股后怕,那种担心小念再次落入虎口的恐惧。

“小念,你吓死妈咪了知不知道?以后不许再这样吓妈咪了!快让妈咪看看你有没有怎么样。”夏雪满含着泪水慌乱的检查着怀里只着泳裤的小念。

“妈咪不哭,妈咪,下次小念再也不会了。”小念扔掉小墨镜,紧张的帮妈咪擦着眼泪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了?”韩煜走近,想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有些理亏的问道。

“我太过紧张?你一声不响的带走小念,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害怕。万一,万一小念有什么……我……我……”她不敢想象万一小念一个人落入危险她会怎样,以至于她甚至不能完整的将话说完。

隔着墨镜,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小女人,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确实欠缺考虑。看来,她,真的吓得不轻!他确实不该这么先斩后奏的,尤其在这种非常时期。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以后带走小念,会及时通知你,不会再让你像今天这样担心和害怕了。”韩煜摘下墨镜,直视夏雪红肿的眼眸,真诚的道歉,毫不掩饰自己的过失和愧疚。

夏雪睁着迷蒙的泪眼怔怔的撞进韩煜真诚深邃的眼眸,被他突来的道歉弄得手足无措。高傲如他竟然这样低声下气的道歉,犹如做错事情等待责罚的孩子般的表情,让夏雪的心猛的颤了一下。

这才注意到,他和小念一样,只穿了泳裤,光裸着上身,矫健的身躯、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性感。脸色有刹那的红晕,夏雪忙将视线转移到小念身上,沙哑的轻声道,“小念,我们回家吧。”

“我送你们!”韩煜急忙补充道,不想错过这丁点和他们相处的机会。他已经太多天没有见到眼前的小女人了,貌似变得憔悴了。

“妈咪,你还没有看我建的金字塔呢。”小念还没来得及向妈咪献宝,怎么也不舍得离开,一手牵过妈咪,一手指着不远处他的劳动成果骄傲的炫耀道,“妈咪,你看……啊——我的金字塔——”

在小念的惊呼声中,在韩煜和夏雪惊异的眼眸中,一个浪头打来,冲掉了小念辛辛苦苦建造的金字塔。浪头褪下,只剩下一地平坦的湿淋淋的沙子,仿佛那个精致的塔从来没有出现过。

“妈咪,我的金字塔没了。”小念扬起头,满含着泪水的眸子委屈的向妈咪撒娇道。

“没关系,我们可以再建一个!比刚才那个更大更漂亮!”韩煜蹲下身捏捏小念胖嘟嘟的小念安慰道。

这时,夏雪清晰的看见了韩煜背脊触目惊心的伤痕,结着痂,还没有痊愈的样子。心顿时紧了紧,仿佛那些伤痕在自己身上般疼痛着。那么大的血痂,到底被多大的石子划伤?到底流了多少血?小念讲解的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他到底是怎样拼死保护着她和小念?

心生生抽痛着,疼痛到难以呼吸的感觉。干涸的泪水再次涌现出来,颤抖的手不受控制的移向他背脊结痂的地方,一滴泪水滚落在他光洁的背脊,滚烫的感觉,他本能的回过头撞进夏雪惊慌失措的眼眸,夏雪猛地收回还没来得及触碰到血痂的手,如同被当场抓获的小偷般心虚着。

接起适时响起的电话,韩俊焦急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老婆,你现在在哪里?”

“韩俊,我找到小念了,在海边。”哽咽沙哑的声音理智的汇报着,韩俊现在恐怕也担心极了。

“海边?好,你们不要乱动,我马上过来接你们!”韩俊的声音顿了顿,急忙补充着匆匆挂断了电话,夏雪几乎可以想象韩俊直奔车库的焦急。

“妈咪,爹地要过来吗?那我们快点再建一个金字塔,让爹地也看看小念建的金字塔好不好?”刚刚韩俊在电话里的声音太过焦急,小念听得一清二楚,韩煜当然也不例外。

“好,我来帮你!”忍住心中酸涩的感觉,韩煜兴匆匆的建议着,便开始和小念大刀阔斧的动起来。

望着他们一大一小忙碌的背影,夏雪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从来不知道他会有这么童真的一面,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玩得跟个小孩子一样,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喜欢小孩子……

视线随着古铜色肌肤上暗红色的伤疤移动着,试图能够找回一丁点当晚的回忆却什么也记不起来,只模糊的记得嘴里有着浓浓的血腥味,小念说是他救了濒临渴死的她……他为他们受着这么重的伤,她竟然没有能够在他身边照顾着他,甚至还刻意的躲着他。

夏雪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和内疚,心如同被凌迟般的绞痛着。

对他情深意重的韩俊,对她有着无数次救命之恩的韩煜。到底要怎样,才不会让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受伤?

太阳渐渐躲进云层,收起了它所有的令人炫目的光芒,黑压压的乌云开始肆意在空中聚集,天色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大冰块,看天上好多乌云,真的会下雨吧?”小念脏兮兮的小手指着天空,好奇的问道。

“呵呵,是啊,所以我们动作要快点哦。”笑嘻嘻的说着,也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要最短的时间帮小肉球建好金字塔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信念。

“哇!爹地好神奇哦,他都知道蚂蚁搬家就要下雨了耶!”小念仰望着天空,童乐的语气里充满了对‘爹地’的崇拜之情。

心因小念的话被撕裂般的疼痛着,笑容也顿时僵硬在脸上。他怎么忘了,他们此行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亲自鉴证那个男人的话是不是对的?

“谢谢大冰块哦!你现在去休息一会儿吧,剩下来的我自己来就好,我要爹地一来就能亲眼看见我做的金字塔呢。”小念有礼貌的对大冰块表达着感激之情,满带着骄傲向往的神情期待着爹地的到来。

“我才是你爹地!”韩煜终于忍不住咬牙低吼道,他要小肉球明白,他不是大冰块!他才是他爹地!

小念诧异不解的望向突然生气的大冰块,每次遇到这个问题,小念都委屈的看向妈咪,寻求答案。

“韩煜,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不该指责你。”夏雪为自己最开始的行为道着歉,他知道自己是小念的爹地,其实他希望和小念单独相处她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只是,最开始,她真的被吓到了。她的本意并不想指责他。

对于夏雪突然软下来的态度,也触及了韩煜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忘情的钳住夏雪瘦弱的双肩,低声请求道,“没关系。雪,回来我身边,好吗?你本来就是爱着我的,不要再说不爱我,因为我不会相信的,一个字也不会再相信!所以,回来我身边,好吗?过去我错了,错得很离谱。但是,我保证以后再也再也不会犯那种愚蠢的错误了。韩俊能够给你和小念的,我都可以给!回来我身边,好吗?带着我们的儿子!”

望着韩煜悔恨自责的样子,他深情的告白都深深牵动着她的心。曾经,她或许以为他是因为小念才勉强自己说爱她。现在呢?如果真的只是想要夺走小念,那个夜晚,他完全可以只带走小念不是吧?如果只带走小念,他也不用受这么重的伤吧?可是他没有!

她可以理解为,他是真的真的也爱上她了吗?她可以理解为,她真的获得了他的爱情吗?

无疑,他的话语像上瘾的毒药,无限蛊惑无限勾引着她并不坚定的心去沉沦。她也很想,很想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的去迎接自己迟来的爱情。可是对于韩俊这些年来的守候又要怎样回报?她又怎么忍心让那么美好的韩俊因她而受伤?

“韩煜,你还不懂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到你身边!”泪水和着心中疼痛的血水汩汩流下,狠心说下事与愿违的话。因为她知道,她无法让自己去做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为什么?因为韩俊吗?傻瓜!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留在他身边就是报恩。我们可以想很多方式来报答他,哪怕他要整个‘天煜’都可以!”心疼着试着她如洪水决堤般的泪水,激动的说着。

齐书桓说她一定坚持留在那个男人身边是为了报恩,如果是报恩,那么也该由他和她一起来报答!是‘他’这些年来替他照顾了儿子和女人,打心里,他是感激‘他’的。

也终于可以明白了当年‘他’宁愿放弃一切也要这个女人的决心。因为只有她,可以让他冰凉的心感到温暖和安慰。有了她,从此他的生活不会再显得空洞和寂寞。

“但是,我只要小雪留在我身边,其他的什么都不要!”一道坚定的男音不容拒绝的插了进来,打断了韩煜和夏雪太过近距离的接触。

虽然韩煜一口一个‘报恩’狠狠刺痛着他的心,他想否定却无从否定。他承认,哪怕是最最卑微的‘报恩’,只要小雪这辈子都是他的妻子就好,只要小雪在他身边他都可以很满足!这四年来的朝夕相处,四年来的甜蜜和幸福,让他越来越明白没有她和小念的日子他将无法存活。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一定要把他最爱的女人和孩子留在身边。

“爹地,你来了!”小念兴冲冲的站起身,满是沙子的小手拉上爹地的手臂邀功似得炫耀道,“爹地,小念建了金字塔哦,爹地看看像不像?”

“像极了!小念真聪明!那,以后没有爹地和妈咪的允许再也不可以单独和‘其他人’出来,你今天这样子吓到我们了知不知道?”韩俊蹲下身面色严肃的提醒着小念,这样的行为下不为例。

“嗯啦,小念已经跟妈咪承认错误了,以后都不会了。”小念乖巧的点点头讨好的笑道。

“轰隆——”一声惊雷,暗示着,暴雨即将来临。

“现在,小雪是我法定上的妻子,小念是我法定上的儿子。煜,无论什么时候想带走他们任何一个,都需要征求我的同意。”韩俊再次向韩煜宣誓自己的所有权。

他承认,这次韩煜带着小念‘不告而别’吓到了他和小雪,也激怒了他。‘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把他看在眼里。‘他’似乎忘了,小雪是他曾经如敝帚般丢弃的,现在有了小念又想夺回么?他要让‘他’明白天底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况且是他那么珍惜的小念和小雪,他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夺了去。

“如果,我说‘不’呢?”韩煜勾唇,一字一顿的挑衅道。韩俊的话语令他恼怒,带走他的儿子和女人还需要通过‘他’的同意么?就因为他占据着该死的法律上的优势!

看着他们兄弟两个渐渐反目,夏雪的心绞痛着。都是因为她,他们现在才会这样。关系似乎越来越恶劣。究竟要怎样补救?

“爹地,好像要下雨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似乎察觉到氛围的诡异,小念拉拉爹地的衣袖忙问道。

“对,我们要回家了。”对小念扯出一抹欣慰的笑,宠溺的低语道。

“大冰块,你也和我们一起吧?”对于帮助过自己的大冰块,小念盛情邀请道。

看着一手揽着夏雪,一手牵着小念的韩俊,他们‘其乐融融’的模样,深深刺痛着他的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心。对于小念的建议,他淡淡的应着,“不了。”他不想看见他们在他面前炫耀幸福的模样。

车子开走了,暴雨如瓢泼般砸了下来。

‘爹地好神奇哦!’

小肉球童真的话语回想在耳际,满是雨水的俊脸上扯出一抹苦笑。

竟然真的下雨了,狂风,暴雨!

望着观后镜中毅然屹立在风雨中的身影,心如碾过一样疼痛着,如果可以,她多想跳下车不顾一切的奔下去!

“韩俊……”含泪,哽咽的唤着,很想很想开口请求,‘韩俊,停车,让我下去好吗?’对上韩俊受伤而又关切的眼眸,内疚酸涩感涌上疼痛的胸口,哽咽的话语硬生生的变成,“韩俊,我真的有那么好吗?”

她真的有那么好吗?为什么他们两个如此优秀的男人都不愿意放手?

她真的有那么好吗?她认为自己一点儿也不好!她这样伤害着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男人的心?一个都不愿意伤害,却都伤害了!

“老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值得我用一辈子去守候和保护的!”

韩俊坚定的话语更加凌迟着夏雪的心,望着模糊的观后镜里逐渐消失的身影,她在心里呐喊,她一点儿也不好!一个不爱自己丈夫的妻子,一个心里深藏着另一个男人的女人,一点儿也不好!可是,为什么韩俊还要对她这么好?他的如此深情,除了坚守留在他的身边,她还能怎么去回报?可是她的心,还能坚守多久?

‘雨帘中的男人啊,为什么你不肯上车?为什么不肯离去?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好让我心痛!这样的你,好让我没有抗拒力!’

无声的泪水滴落,滑进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她一定不知道,她的泪也同样低落进了他的心里,他可以感觉到她的痛苦挣扎和苦涩。只是,他坚信,只要他们能够离开,一定会回到曾经四年简单的快乐。

“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他低喃着,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

如瀑的雨帘中,银白色的跑车渐渐消失不见,连同他生命中最最珍爱的女人和儿子,就这样又一次被带走了!

被他们法定上的丈夫和爹地?!多么可笑的称呼和身份!可是无论他多么有钱有势都无法将这层法律保护给摘去。

身子渐渐感到僵硬冰冷,背脊的伤口灼烧般的疼痛感远不及胸口的疼痛。

想移步,腿却灌了铅般挪动不了半分。

究竟要怎样,才能让那个女人承认还爱他?

究竟要怎样,才能让那个女人和儿子回到他身边?

他承认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但究竟要怎样补救才可以得到原谅?

高大的身影不知矗立了多久,终于在海风和暴雨的袭击中毅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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