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下报以无奈的一笑,“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对吧?一个来自,几千年后的人,怎么可能会用这种东西?”
“她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份体面的工作,一个安全的世界,您居然会觉得她有诡的能力?”大殿下情绪算不上多激动,算是妥当地向自己最敬爱的长辈表达了“您也会看走眼”。
而见多识广的尊国公主一句话就把大殿下冻在了当场。“而事实上,她拥有探知别人的能力,”她柔声说,“而诡的核心是什么来着?”
“是欺骗。”大殿下强行面不改色,心里慌得一笔。当然当然,姑姑当然是他最亲近的长辈,但她毕竟是大俞整个国家的守护者,自己小团体的底牌就这么露出去,任谁都得心里七上八下半天。
大殿下倒也没犹豫半天,就装作心虚闭目养神的一刻钟,七八套备用方案新鲜出炉。
尊国公主知道他在琢磨什么,自己笑笑悠悠然往凳子里一歪,并不打扰。等看到侄子睁开眼,眼底又一片胸有成竹的时候,她才看笑话地凑过去问,“想清楚以后要怎么对付我了?”
“怎么会呢。”大殿下立马反驳。
“这才像话。”公主也转瞬接话,还慈爱地摸了摸大殿下有些散开的头毛。
不过这对儿亲密的姑侄也十分清楚,他俩现在回答得有多笃定,反目成仇的那天就有多挣扎。正因为身为长辈的公主太了解侄子的心思,才想象了一个个刀兵相对的情景,而正因为身为晚辈的大殿下太了解姑姑的坚持,才否定了一个又一个方案,把自己逼上了一座独木桥。
随着孩子逐渐长大,羽翼渐丰,长者逐渐老去,失去庇护的能力,两辈人之间的谈话合该越来越短,不然总会发展到奇怪的方向。他们这样总伴随着冲突、战斗和血腥的皇家尤甚。
所以,亲密的气氛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一点也不意外。
而尴尬对视的时候,先绷不住心软的总是年长的一方。虽然劝说注定无效,她还是想最后试那么一次。
“你,”尊国公主饱含歉意地拍了拍大殿下外翻畸形、又骨瘦如柴的腿,给了孩子一个勉强的微笑,“你真的很优秀,很厉害,现在我已经不会是你的对手了。”所以停在这里吧,孩子。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那不是你能拿的东西。
“姑姑……”而大殿下无言以对。姑姑是对的,她总是对的。不管是在皇帝手里庇护那么小的自己,是在自己轻生时“你也不差什么”的嘱咐,是对翅膀硬了的自己不遗余力的劝导,直到现在,她总是对的。
“可我…”大殿下不得不对自己最敬爱的人承认,“我也不总是想做对的事情。”
“行吧。”尊国公主干脆利落地接受了失败。最后给他和他那条小鱼留口气就行了。
“不过姑姑,”大殿下狡黠地一笑,“如果太子顺利登位,扫清了皇后的势力,您把拔浪营交给我如何?”他没有退任何一步。本来,走在太子二弟身边成为执剑人就是他的最优选择。
“行啊,”尊国公主欣慰地接受了他的要求,“虽然么,上一位男性执剑人已经是前朝的了。不过,如果先皇嫂没受人陷害,抱憾而终,那个位置注定会是你的。”这简直是最好的结局。
可俩人也很清楚,现在的局势不管怎么看,都和这个最佳结果没有丝毫关系。
知道了自己疼爱的孩子对那个位置并无执念而心花怒放的长公主,一点也不是故意、一点也不带炫耀之意地说,“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怎么样?”
“姑姑……”
“那条小鱼有探知的能力,她看到的是什么呢?”长公主提出设问,无视了大殿下几次想要交代的努力,自顾自猜测着,“性格?人品?啊,那个,本领?还是,”她做作地咧着嘴,天仙般的美貌带上了滑稽的狰狞,“命数?哈,看你表情,一定是命数。真好。”准确猜出了结果的她啧啧嘴,脸上的表情和还好相差甚远,凝重得要滴下水来。
大殿下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有什么问题吗?”我又忽略了什么?
“不,没有,”尊国公主吃吃自己的话也吃得非常迅猛,“她的能力很强。这种天生得能力和我们这些后天得半吊子还不一样,我们的影响还有个限制,心里强度超过自身多少就失效的那种;可那条鱼的先天能力是绝对的,无人例外。”
“但,但是?”总是成熟稳重、决胜千里的大殿下被他的领路人揪出过无数漏洞,也不多这一个“但是”了。
“但是你爱她。”
“如果只是当成工具,随你怎么用都没关系,”尊国公主转了个不大不小的弯,“但是你爱她。”
“这个我想过了,”大殿下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虽然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不过我希望您能教她使用畏,让这个见鬼的能力彻底失效。”
尊国公主不那么开心地撇嘴,“切,你又知道了哦。可这是不可能的呀,她的能力不受控制,畏是将精神控制能力无限放大,那丫头自带混乱属性,我教不会她。”这次大殿下脸上严阵以待还带那么点绝望的表情就顺她眼了。
“还记得我从一开始就在说的东西吗?”尊国公主看够了笑话,侧倒在椅子上,晃着双腿说,“你为什么不去牢里,拜访一下林大人呢?”
“那是谁?”
“是成国的俘虏。他那有你需要的。”
“需要的什么?使用诡?”
“哦,他那有你需要的一切,”尊国公主拍了拍大殿下瘦削的肩膀,“包括只有国家掌权者才应该知道的一些,分类吧,你就这么想就好。”
“我曾经教给过你一部分,你也零零碎碎地有了不少接触。不过,知道自己会些什么,直到世上还有什么,难道不会很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