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不熄，以鲛油为烛。
而鲛人远在南海之外，难以寻得，为何在这山间小寺却有着？诧异之余，初灵又好奇，这寺中人到底是何方人物？
初灵凝视着关闭的寺门，问身边的人，道：“婆婆要去多久？”
顾陌摇摇头。
“这古寺……”初灵望着寺院上方，青烟缥缈，道，“看来，也是一位隐世者。”
顾陌抬眼看着她，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讽刺的意思；而他的神情，反倒有点让人看不透。
不过，初灵是没有留意的，因为她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寺旁的古树。
起风了，树影摇曳，枝叶飒飒作响。
风从来就没有停过，何况是在山中。
初灵走到古树下，树干粗壮，一人抱它不住，抬头看向树的上方。
五彩树的叶子随风摇摆，色彩斑斓，像彩虹，也像某个秘境。
阳光恰巧在此时穿过层层青云，落在山林间，又被枝叶割破，落在屋顶、地上、人身上。
斑驳陆离，岚烟清润，绰约仙女。
顾陌看得有些痴了。
不到一刻钟，青云重遮，但五彩依在。
忽然，初灵脸上的笑容收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去触摸五彩树树身，缓缓闭上眼。刹那之间，她的神识彷佛被牵引，树魂将她引至过去。
她看见的是斑斓而绚丽的世界，那是五彩树之源，而陡然间天旋地转，飞沙走石，五彩树的周遭的变化无常，唯独它依然挺立。
这是幻境。
初灵在呼啸狂风中，看见一个人影走到树旁，这下一根树枝，而后五彩树便化作细沙消失在风中，世界一片漆黑。
当光明重现的时候，初灵看见那人影已成双，两人亲手将五彩枝种在此山间。
斗转星移，五彩枝历经荏苒时光，终成大树。然而，人影已成单。
这感觉……
掌心忽然传来一股刺痛，初灵立即睁眼，猛然收回手，同时惊呼了一声。她看着掌心的一片红印，心有余悸。
就在方才，她在幻境之中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
那股力量起初只是随着树，最后却朝她而来，似要将她吸进去，又彷佛想要注入她体内。更让初灵惊讶的是，这灵力并不是出自妖族和神族，而是人族！
“你怎么了？”顾陌听得她一声惊呼，连忙走过来问。
初灵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无语。
顾陌见她摊着掌心，看见她掌心地红印，眉头紧蹙，握着她的手，半是责备半是心疼道：“怎么这般不小心，竟然被割伤了。”
他朝初灵的掌心轻轻吹了吹，道：“这树曾护佑着这一方土地，是有灵智的……”
“既然是神树，为何这里这般冷清？”
“从前是求护佑，而如今三界和平，还有何求？况且无名寺的天纵大师为下山来白水镇祈福。”
“原来如此。”
初灵怔怔地看着顾陌，他眉宇微皱，似有千言万语。
“阿陌……”初灵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顾陌抬头看着她，见她神情恍惚，柔声道，“疼得厉害吗？”
初灵摇摇头，收回手，眨眼问道：“我好像从未听阿婆提起过你祖父……他，如今在何处？”
顾陌没想到初灵会问这个，有些错愕。他叹了叹气，转身看着五彩树，缓缓道：“祖父他也许是存在世间某处吧，我并不知道。”
“是吗？”初灵道。
她亦看着五彩树，想起方才的幻境、佛前的长生灯，还有初见顾婆婆时为她放那盏河灯上的字，忽然明白了什么。
当年，他们就是在这里分开的吧？可是为什么呢？他既然没死为什么没有回来找顾婆婆呢？
“你方才是长生灯，所以才问起祖父的吧？”顾陌忽然问。
“嗯。”
顾陌笑了笑，偏头看着初灵道：“你知道吗？有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让人看不透？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我……”初灵正欲开口，顾陌却又开口了。
“你既识得此灯，当知它的用处。”
“长生灯以点灯人的血为引，方可有求。”
“不错。祖母所求，不过是一人平安……”顾陌缓缓道，“灯未熄，人便未死。”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回来？”
顾陌摇摇头，神色落寞，语气哀伤，道：“祖母从不提及祖父，我也只是偶然间听到。也许，以后会知道的。”说完，顾陌回到寺门前。
吱呀一声，寺门开了。
顾婆婆从里面出来，神态安然，又朝门里躬身合十。
初灵也走过来，见门内有一位老僧，慈眉善目，正嘱咐顾婆婆“切勿忧思过度”，便也合十行礼。
老僧看到初灵，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笑了笑，便朝三人合十，转身离去。
“走吧。”顾婆婆道。
说罢，顾婆婆拉着初灵，顾陌跟在一旁，三人齐下山去。
与来时不同，回去时的顾婆婆话语多了许多，让初灵有些招架不住，却又不忍打断。她说寺庙住持是如何的佛法高深，但跟多的是顾陌小时候的事情。
顾婆婆滔滔不绝，倒让初灵忽觉不安，只得悄悄地看向顾陌。
顾陌眉宇微皱，不知在想什么。
“灵儿啊，你可是不知道陌儿小时候最想要什么吗？”顾婆婆一脸神秘地看着初灵，笑着问。
“是什么啊？”初灵亦笑着回应，还瞄了顾陌一眼。
顾陌一脸无奈地笑着。小时候地事他已经记不清了，倒也想知道。
顾婆婆咳了咳，极是认真地道：“你。”
“什……什么？”初灵惊道，猛然站定。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道：“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阿陌呢……”说完，便看向顾陌。
顾陌正错愕地看着祖母，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闪躲。
“阿婆？”
初灵见顾婆婆盯着顾陌，不由得唤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陌儿一直想要一个妹妹。”顾婆婆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初灵，笑道，“你如今不正如他的妹妹一般吗？”
“哦，这样啊……”初灵长舒口气。
可明明该觉得安心，为什么反倒有些难过呢？初灵摸着胸口，看了一眼顾陌。
顾陌还是蹙着眉头，不说一言。
“陌儿从小太孤独了……”顾婆婆言语怜惜，怜爱地看了顾陌一眼，复起步，继续道，“不像你和小清，还能有个伴……”
“是啊，我还有阿清。”初灵跟在一旁。
“对了，灵儿，婆婆一直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顾婆婆道。
“阿婆问就是了。”
“你与小清，从容貌上看长得并不像……”顾婆婆有些难为情。
“这个呀，”初灵笑道，“我们的确不是亲姐弟。”
“是吗？”顾婆婆震惊道，一边看向顾陌。
顾陌的眉皱得更深了。
“在隐秘……我们的家乡在隐密的山水间，鲜有外人来往，而我们自小便没有亲人，相依为命，却是比亲人更亲的。”初灵解释道。
“原来如此。”顾婆婆点头道。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说笑之间，便要到家了。
顾陌正要去开门，门却忽然开了。
“顾大哥回来了？”语调惊讶，却仍是温柔。
“小娅，你怎么了来了？”顾婆婆道，“这是要走吗？”
“哦，我只是过来送……送东西的……”黎娅道。
“可是有急事？”顾婆婆道。
黎娅看了眼顾陌，又低眼摇摇头。
“既然无事，就留下来吧。”顾婆婆道，“有些事情，不是一味的躲避就能解决的。”说完，也不等黎娅说话，便拉着她进去了。
“阿陌？”初灵见顾陌出身，拉了拉他的衣袖。
顾陌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随即也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