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相竟与自己所知道的完全相反!
虽然眼前的事几乎让自己内心构建出的所谓的事实瞬间崩塌;但是他对父亲佩里瓦近25年的憎恨,仍旧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去除的。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直用谎言来欺骗自己,到最后,就连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真相,哪些是谎言。
加百列的自尊逼着他不要向真相低头,可是内心的忏悔和不安却迫使他的眼泪涌了出来。
佩里瓦的生命已到尽头。他使出最后的力气,把手伸向跪坐在一旁的加百列。
“能……能再叫我一声父亲吗……像你……小时候那样……”佩里瓦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
此时的加百列,虽然已经相信了乌图讲的故事,却依然无法握住佩里瓦伸过来的手;他的内心在剧烈地斗争着。自尊心、后悔、屈辱感、以及多年没有喊过爸爸的陌生感,一股脑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失了方寸,手足无措。
就在这个时候,佩里瓦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随着他呼吸的终止,那只伸向加百列的手臂也慢慢地垂了下去。而加百列,仍像一座雕像一般,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佩里瓦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他心里的各种情绪才被血浓于水的血统亲缘彻底击破;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佩里瓦已经死去了。
众人在身后看着加百列的身体情不自禁地抖动了起来,浑身的血管全部爆了出来。
武烈怕他伤心过度,正打算上前去开导;不料加百列忽然仰起头来,发出一声足以震撼整个大笼市的呼喊。
“爸~爸!”
随着加百列的一声吼,埋藏在他心里25年的结,也终于被解开。自尊心终于彻底崩溃!他双手紧紧握住佩里瓦垂下的手臂,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两天后,大笼市为佩里瓦举报了最高标准的葬礼。老佩的铜像被赶制出来,放置在菲戈竞技场的大门前,几乎所有的市民都来吊唁。
他是英雄,是一个时代的象征,也是加百列的父亲,一直都是。他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自己的孩子,哪怕背负着骂名和委屈。但是最终,他还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化解了父与子之间的隔阂,大笼市的人,将会永远记得他。
加百列双目紧闭,坐在佩里瓦的墓碑前,一言不发。
他的好友们,已经在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乌图和謝娃已经合计过,他们父女二人打算在以后的日子里,逐步取消大笼市的奴隶制。尽管这个举措会因为影响到其他奴隶主的利益而困难重重,但是乌图觉得仍然值得一试;武烈的三人小组打算先到矿工协会进行修整;菲利和奇利则被破格吸纳到帝国的军队中去,做一些后勤服务。
只有加百列,仍处在极度失落的状态中,没有任何打算。
就在众人准备各自离开的时候,帝国特勤总署的指挥官里昂来了。
他捧着一大束鲜花,轻轻放在了佩里瓦的墓前。
“各位,在大家分道扬镳前,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寻求诸位的帮助。”里昂先开了口。
乌图对帝国拯救大笼市的军事行动十分感激,他第一个表示愿意配合里昂。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就向大家说明这件事情。”里昂毫不拖泥带水,直接进入了主题。
“我叫里昂,是帝国特勤总署的代署长,也是伊莎贝拉女王的儿子。我并不想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们这些可以信赖的人,但也请大家不要在意我王族的身份。”
兰德尔似乎早就知道了一些,他脸上没有半点惊讶,武烈是个纯洁的青年,他心里只有“好人”和“坏人”的概念,并不在意里昂的出身。乌图和謝娃毕竟是大笼市的贵族,对于礼仪方面,还是很到位的,他们急忙给里昂行礼。唯独吉米,一听到里昂居然是王子的身份,两眼立刻放出奇异的光芒,仿佛在他面前的这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是一大块摩狄韦超导矿石。
里昂接着说到:“通缉犯科隆的残忍想必大家已经见识过了。他虽然表面称自己是个独自作案的狂徒,但是他这次突袭大笼市的行动中,还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在暗中为盘踞在苦寒星的亲王该隐做事。该隐你们知道吧?他是我的亲舅舅。”
“该隐近来的动向,我们已经有所耳闻。尤其是我们在潜入范度的地下列车站后,更是听到一些糟糕的消息。”兰德尔接着说到。
“没错,我们亲耳听到范度和科隆的对话,大笼市一直在向苦寒星提供战略物资,据说,该隐在组建一支军队!”吉米插嘴道。
“里昂,该隐是要发动战争吗?”武烈向里昂问道。
“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听过吉米的陈述,里昂的眉头皱了起来。“根据特勤总署最近收集的到的情报来看,舅舅他的确在隐秘地进行着一些事情;进行军备的可能性非常的大。作为帝国的眼线,特勤总署就是要在暗处为帝国扫平那些隐藏的威胁。不过这次的调查,的确有些棘手。”
兰德尔已经看出了里昂的难处,他悠悠说到:“因为该隐的身份,对吧?该隐自己卸下了军队的指挥权,换来了苦寒星的一席之地。该隐作为战功赫赫的大贵族,能做出这样的妥协,已经是给了女王和帝国最大的让步。碍于女王弟弟的身份,女王不会公开命令特勤总署对苦寒星进行彻查,这关系到王族的颜面,所以你们的调查阻力很大。如果查出一些事情,必须由女王来定夺如何处置,稍有不当,就会是很大的麻烦;如果大闹一通却什么都查不出来,该隐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恐怕帝国今后也无法再约束苦寒星了。”
“您说得非常正确,这也是目前我最头疼的一件事。”里昂完全同意兰德尔精准的分析。
“经过大笼市一役,不光是科隆暴露了,帝国特勤总署对苦寒星的秘密调查也暴露了。以后的日子里,舅舅一定会特别加强苦寒星的防备工作,特勤总署的人要登上苦寒星,怕是十分困难了。所以,我有个请求。我想请诸位替特勤总署到苦寒星一查究竟。鉴于诸位的身份,苦寒星应该不会有所怀疑,如果你们能在苦寒星打探到舅舅组建军队的确切消息,就算是帮了帝国一个大忙。”
“我会精心挑选十名斗士,明天就随我一起出发,去苦寒星展开调查!”
乌图第一个报名参加,但是他立刻就被里昂否决了。
“市长先生,苦寒星罕有亚人,您这样去的话,恐怕会直接引起怀疑。况且您是大笼市的市长,在苦寒星一定会有人能认出您,您并不适合参加这次调查。”
“是这样啊……我考虑的还是不够周到。”乌图摸着后脑讪讪地说到。
“不如让我去吧。”武烈也主动请缨。
“武烈小兄弟,不瞒你说,其实我最想拜托的,就是你、老爷子和吉米小子三人。我注意你们很久了。从之前的几次接触中,我已经解到你们的人品,是参与这次调查的最佳人选。只是……你们并不欠我什么,我就这样贸然向你们开口,让你们为了我的任务而去冒险,我实在是情非得已呀。”里昂解释到。
“里昂大哥,你忘记了,你也是帮助过我们的!就是菲利和奇利那次,你忘了吗?”武烈提醒里昂。
“那算什么帮忙,不过是顺带出手罢了。比起这次苦寒星的调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反倒是这次去苦寒星,危险重重,我很担心我的请求会让你们陷入危险。”
兰德尔这时插话道:“年轻的里昂,武烈虽然勇武,但是阅历并不是很丰富,我这个老头子倒是愿意帮他一把,可以提高调查任务的成功机率。”
里昂大喜过望,连忙说到:“有您的协助,自然是再好不过。”他又向一旁忐忑不已的吉米问到:“吉米小子,你意下如何?”
吉米一脸衰像,甩出一副一万个不想去的表情。
“哎呀……我们三个人都商量好了,离开大笼市后,要一起到矿工协会讨生活,那么危险的事情,我是不想再卷进去了。”
里昂笑了笑,说到:“帝国会因你的勇敢和忠诚,给你颁发英勇勋章。”
“切~一个勋章有什么价值,值得我去送命。”吉米一脸的不屑。
“还有奖金的。”里昂补充道。
“奖金?!”吉米一听到奖金,立刻就来了精神。
“会有多少?10摩?20摩?我可告诉你,不能低于50摩,否则我不干!”吉米做了多年的商人,自然有一些哄抬价格的本事,但他毕竟是一个没有出过漫沙星,没见过大世面的小老板。他的话一出口,里昂立刻就笑了。
“吉米小子,你低估了帝国的财力,50摩根本不在话下,我个人就能支付你。帝国若是奖赏你,可不会只有50摩这么一点点。”
听到里昂这么说,吉米态度大变,他一把拉住里昂的手,满是媚态的献谀道:“王子就是王子,有您的承诺,那我肯定要相信的。其实我也不是个特别喜欢钱的人,毕竟帝国有难处,人民都应该站出来奉献自己的力量。哦,尽管我不是帝国的人;但是,道义也不允许我袖手旁观的……”
在场的人都笑了。
吉米就是这样,虽然有时候表现的十分财迷,但是每每面对抉择的时候,他还是能选择正确的方向,这一点,武烈和兰德尔倒是不怎么担心。
里昂个人先支付了奖金50摩,银行芯片交给吉米保管。接下来,里昂就把苦寒星的大致数据通过设备输入到兰德尔的维斯顿之书中去,以便三人能更加顺利地完成调查。
乌图也早就命人修好了兰德尔的飞行器,在停机坪等候。
就当三人准备出发的时候,一直坐在墓碑前沉默的加百列忽然发声了。
“带我一起去。”
“什么?”武烈没有听清楚。
“带我一起去!”加百列站了起来。“我要找到范度,替老佩讨个公道。”
“拜托,虽然范度有极大的可能就隐藏在苦寒星,但这次是秘密调查任务,你要去报仇的话,势必会引发骚乱,那还叫什么秘密任务?”吉米提醒到。
“放心,我要杀死范度这个家伙,是不会有任何动静的。”
“可是……”
吉米担心加百列的加入会让自己的奖金泡汤,他极力想阻止加百列入队。
“让他一起来吧!”武烈开口了。
经过短暂的相处后,武烈已经基本了解了加百列。他是一个很有头脑,又懂得战术的亚人,才不会为了报仇去做莽撞的事。
兰德尔也急忙为加百列帮腔:“既然队长都说可以,那我们也没有问题!”
“谢谢各位让我加入,以后的日子里,就要靠大家多关照了。”
事不宜迟,众人这就准备出发。
吉米和兰德尔跟随在武烈的身后,向着停机坪走去。
加百列在父亲的墓碑前,想再看老佩一眼。这一次离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到漫沙星。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有如刚刚发生一般。母亲被人所害,又失去父爱25年,刚刚有机会重新获得,却又在一瞬间失之交臂,这让加百列对范度的恨意已经到了顶点。这个让自己家破人亡的男人,一定要被自己手刃,才能让老佩和木棉的灵魂安息。
加百列回头看看,众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这才轻声对着老佩的墓碑说到:“爸爸、妈妈,你们并没有离开。我的身上,流淌着你们的血液,你们将永远和我在一起,直到我为你们报仇。失去你们之后,我再也不会软弱和犹豫,我会变得更加强大;因为,我是你们的传承……”
说罢,加百列含着热泪转身,朝着武烈他们的背影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