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到钟景贤的关注点竟然是这个?
不是来和他叙一叙父子之情,呃,当然也没什么可叙的。
也不是关心他和王自在的关系,而是居然问起那所谓的医书手札来。
难不成他是仕途不顺,想弃官从医,来个“不为良相,极为良医”?
这岂不是太可笑了。
甭说他没有,即使真的有,他也不会承认的。
钟景贤想利用他曾经救了花花太岁一事来交好王家人,借机攀附上王贵妃,以图东山再起。
而他想的是如何让钟景贤写下断亲文书,而又能全身而退,保住性命。
思来想去,竟没有什么好办法。
就目前来说,他没有和钟景贤扳手腕的资本。
他原本还打算买几个人培训成管事,然后分派到各地开它上百家平安煎饼摊。
后面再把炸酱面,火锅这些操作起来,不说日进斗金,却也差不了多少,做个富家翁可谓绰绰有余。
可如今知晓了朝廷居然有这么一条律例,他就必须想办法把这一潜在隐患解决掉。
要不然自己的全部努力和辛劳都有可能在钟景贤轻飘飘的一句话中,全部化为乌有。
而要想解决,就必须拿到断亲文书,彻底和钟氏夫妇脱离关系。
钟景贤见了傻儿的态度,脸一沉,呵斥的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皱了皱眉,沉吟一下后,冲着他摆了摆手道:
“罢了,你先回去吧!等过几日为父在找你问话。”
他和那花花太岁想的一样,傻儿若是真的得了那个老大夫真传,必然是医书手札之类的东西。
虽然他内心是不大相信这件事的,他看不出傻子有何奇异之处,能令一个杏林高手如此青睐。
苏氏的话他不信,可张太医的话他却不能不信。
那老头一惯硬脾气,不屑于给人说好话,更不用说为一个毫无关系的傻子说假话。
既然这傻子有这等造化,那医书放在他手里就太可惜了,不如交出来,他虽然不懂岐黄之术,但可以找张太医呀!
这老头当年也给贵妃娘娘诊过脉,若是有什么求子药方,可以让他研究研究。
若是能让王贵妃生下皇子,凭借她在宫中这份受宠的劲头,翌日未必没有机会立为太子。
如今的太子身体孱弱,动辄养病,活脱脱一个病秧子,能不能活过圣上还不知道呢!
钟景贤心中蠢蠢欲动,久久难以平息。
从最初的只是简单的靠上王家,作为外援,到现在他想要的更多。
钟子铭见他挥手赶人,心中一动,走到书案另一侧,取出一张白纸,拿起毛笔来润了润,就拧着眉头,用力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医书药方在我心里”
他虽然不知道钟景贤为什么这么在乎那不存在的医书手札,但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一个可利用的价值。
只要自己有被利用的价值,就有上桌谈判的资格。
钟景贤偏头扫了他一眼,见他拿起毛笔写字,他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而是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他听苏氏说过这孽障会写字,只是很丑。
待钟子铭将纸张举起来,展在他眼前时,他眸子一凝,渐渐坐直了身体,神色凝重,目光锐利的盯着眼前的傻儿。
“你是说你把那医书药方全部背下来了?”
钟子铭漠然的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纸张。他听见钟景贤的呼吸略微快了几分,脸色数变,沉默了一会方才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道:
“你…你莫非醒来后,可以过目不忘?”
钟子铭嘴角微抽,摇了摇头,再度拿起毛笔,冷着心肠,歪歪扭扭的写道:
“不,那老头摸了一下我的头,醒来后脑子里就多了这些东西。”
钟景贤此刻也不在端坐在圈椅里,而是站在钟子铭身边,看完之后,微微动容道:
“难道世上真的有灌顶传功?不成想世上居然有这等奇人。那老人家可有名姓?”
钟子铭摇了摇头,看着钟景贤一脸将信将疑的模样,心中涌出一丝讥笑。
唉!这个时代的人们真是好骗。
“那你所记的药方中可有…可有…”
说道这里,钟景贤皱着眉,抽动着嘴角,一脸便秘的表情,最后眉头一舒,道:
“罢了,你先回去,有什么需要的跟你母亲说…若有难决之事,就来找我…”
钟子铭愣了下,点点头,后退一步,从着他不卑不亢的做了一个插手礼后,直起身体,转身就走。
他现在已经非常明确钟景贤的目的,是冲着方子来的。
想必是他要攀附的什么贵人有难治之症,可又难以启齿,所以才话说一半又咽回去。
可他刚走到门口,就听钟景贤轻声喝道:
“慢着!”
钟景贤似乎是下了决定,一脸凝重的冲他招了招手,咬着牙,板着脸沉声道:
“你…你所的药方中,有没有关于..关于求子方面的?”
他想到了张太医提起那道方子时,那眉飞色舞,赞不绝口的样子,想到了浩儿惊险逃得一命的过程,他决定放下面子。
他迫切需要知道这个答案,这个可能关于他,关于钟家今后命运的大问题。
钟子铭脸颊抽了抽,斜着眼角瞅了钟景贤一眼,默然不语。
钟景贤大怒,猛地大声呵斥道:
“到底有没有?”
钟子铭拧起嘴角,一脸漠然的看着他圆睁的双眸,起伏的胸脯,随后抬起袖子默默擦了擦脸上的吐沫后,方才缓缓点点头。
“呼”
钟景贤圆睁的双眸有一道亮光闪过,他轻吁一口气,强压着心中的喜悦道:
“好了,你去吧!”
……
“孽障,给我跪下!”
汀兰院里,梅姨娘听完钟远清的话之后,脑子“嗡”得一下,醒过神来后怒不可遏,指着钟远清的鼻子怒声喝道。
“娘,娘,我是真心喜欢四娘,您就成全了儿子吧?”
钟远清“扑通”一声跪下,一把抓住梅姨娘的袖子,抬起头来一脸祈求之色的喊道。
他原本是打算先从父亲那里下手,父亲同意之后,再告诉姨娘,这样她就是不同意也没法。
他知道姨娘心心念的要给他娶一个大家闺秀做妻子,可他自从在梅林里偷偷瞥见蒋四娘之后,就被那一道清丽纤弱的身影吸引住了。
去云家赴宴,更是天将艳福,居然拾到了蒋四娘的贴身丝帕。
那上面绣的戏水鸳鸯逼真极了,端得好绣工。他每天都要拿着丝帕贴在脸上闻一闻,放能入睡。
天可见怜,四娘对他是同样的心思,街上几次巧遇之后,他喜得心花怒放。
可今天父亲对傻子的态度却让他心里倍加不安,这才放弃原本的打算,先说动姨娘同意,好吹一吹枕边风。
“不要叫我娘,德胜堂那位才是你娘呢!”
梅姨娘一甩袖子,转过身去,满脸怒容的喝道。
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居然看上了和傻子定亲的蒋四娘,一个丫鬟生的庶女。
“姨娘,小声点…”
刁婆子从外面掀了门走进来帘,冲着气得快要吐血的梅姨娘劝说道。
“哼!”
梅姨娘五官狰狞的冷哼一声,依然怒火难消。
刁婆子看着地上散落着一方绣制精美的丝帕,拾起来看了看,眯着眼睛笑道:
“姨娘,这算什么,少爷年少慕艾,不很正常吗?姨娘若是愿意,只管让人递信给蒋家,晚上一顶轿子抬了蒋四娘过府就是了。”
刁婆子说着,甩了甩手里的丝帕,精明世故的眼睛里闪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