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难道您以为是几个人?您还担心那位梁姑娘?要不索性待会儿问个清楚?”
“先出去吧,去灶上看着!”
唐宣贞换好了一身湖绿色长裙后,这才匆匆往游仙儿房间走去。她进门就听见游仙儿对元胤说:“灶上煮了粥,你再想瞌睡,也得把粥喝了再去。要不然你这一觉得睡到哪个时辰去了,醒来又是饿肚子,人受得住?”
唐宣贞抬眼望去,元胤正坐在榻上,捡着白瓷碗里的核桃吃。他看上去神情很疲惫,像是一夜没睡。
“宣贞来了?正好,煮壶茶来给元胤提提神儿!”游仙儿见了唐宣贞忙说道。
唐宣贞上前给元胤行了个礼,笑道:“我这就是去煮来!王爷,您稍坐片刻,粥已经在熬着了,游姐姐说得对,您一夜未睡,好歹也得填饱肚子才能去补觉吧!”
元胤没说话,往嘴里丢着核桃。他的确是饿了,昨晚跟冰残他们在幽关忙了一晚上,等到天亮时,便顺道来游仙儿这里坐坐。
唐宣贞已经见惯了元胤不搭理她,也不生气,转身出去煮茶了。游仙儿等她出去后,伸手把元胤跟前的白瓷盘子拉了过来,元胤抬起眼眸问道:“干什么?”
游仙儿朝门外瞟了一眼,说道:“单知道吃核桃,可知刨核桃的人有多辛苦?”
元胤把盘子扯了回来,继续吃道:“你想说什么?”
“罢了,我还敢说吗?上回刚开口,你就拉下脸子走人了,叫我好半天儿都没回过神来呢!”
元胤知道游仙儿在说什么,忍不住笑了笑。游仙儿瞪了他一眼道:“还知道笑啊?你可真是够没良心的,赵元胤!你抬脚一走倒洒脱了,叫我的脸半天儿下不来!”
元胤低头一边吃一边笑。上回游仙儿刚跟他提纳唐宣贞为妾的事,他当时想都没想,抬脚就走了。后来雀灵跟他说,游仙儿气得肺都快炸了,把他数落了好一通。
“哟,我的赵王爷,”游仙儿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昨晚遇着什么好事儿了?难得啊!能瞧见你笑成这样儿?”
元胤冲旁边冬儿抬了抬手,冬儿忙把手里的茶壶递了上去。元胤亲手给游仙儿斟了一杯茶,算是道歉了。从前,除了梨花,也只有游仙儿有此待遇了。他把茶盏递到了游仙儿跟前,游仙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接过茶盏叹了口气道:“唉!当初顺太妃娘娘怎么偏找了冰残做你的贴身侍卫呢?要叫她看见你现下这个性子,一准后悔死了!大的像块石头,小的像块冰,连句道歉都不会说。我真是要被你们俩气死了!”
元胤丢了块核桃在嘴里,笑问道:“冰残惹你了?”
游仙儿放下茶盏,道:“我啊,真是白替你们忧心了!你呢,放着宣贞不要,他呢,给他说什么样儿的姑娘都只当没看见,难不成我还真去找个公主塞给他?他多大了,三十五了吧?就这么一直孤身一人地搁着?元胤,你也看得下去?”
“你又给他弄个什么姑娘?”
“汴京城齐王府的小郡主,才十七岁,那丫头我从前是见过的,真是不错了。齐王府与我们幽王府是亲戚,又向来交好,这事挺好的,是不是?”
元胤点了点头,继续吃核桃。游仙儿又道:“那天我把画像给他瞧,问他瞧着可中意?你猜他怎么说?”
元胤侧身靠在背后的软枕上笑道:“他一准不会说姑娘如何。”
游仙儿重重地拍了一下茶几,指着元胤道:“你们俩果然是一路货色!他拿着画像看了好一阵儿居然跟我说,落款的印章刻得还不错,是汴京城儒轩斋的吧!我真想抽他两巴掌!”
旁边冬儿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元胤也止不住地笑了,说道:“这是你自讨没趣了。”
“什么叫我自讨没趣啊?我好心替他张罗婚事,还成我的不是了?”游仙儿从冬儿手里接过团扇使劲地扇了两下道,“他也好,昭荀也好,为了朝廷鞠躬尽瘁一辈子就行了?还有你,瞧着雀灵都有孩子,你就坐得住?”
“叫雀灵多生两个,过继一个给我不就行了?”
游仙儿一团扇就打了过去,元胤立刻后仰躲开了。游仙儿把团扇拍在桌上,看着他笑问道:“哎,我可再问你一回,宣贞的事你到底答应不答应?你要不答应,我可真把她说给别人了!”
“说之前,你上我那儿取个东西。”
“什么东西?”
“嫁妆。”
“你给宣贞备了嫁妆?”
“早先开好了一张单子,一会儿派人给你送来。若是她出嫁,你就依着那单子给她开发嫁妆。”
游仙儿有些失望,问道:“你果真还是不收她?”
元胤摇了摇头。游仙儿叹了一口气,拿起团扇扇了几下道:“宣贞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我呢,真是觉着她人不错,心眼儿有好,府里上下事情打理得也不错,这才想让她给你做个侍妾。即便往后你不打算再娶了,好歹有个人伺候着你,给你留个后。可眼下看来,我又白忙活儿了!”
元胤打了个哈欠,放下手里的核桃道:“我困了,回去了。”
“给我回来!”游仙儿伸手拽了他回来道,“急什么啊?好歹把粥喝了再去睡!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什么事?”元胤懒在软枕上问道。
“翠月的事。”
“她怎么了?”
“前几天,翠月带着枕儿(翠月儿子的小名)来了我这儿一趟,说起了她打算把铺子盘出去的事。”
“盘铺子?”
“嗯,她打算带着枕儿回宁家湾去。她说,当初来惊幽城是因为你和梨花,现下梨花都过世半年了,她也不想待在惊幽城里了。再者,她拖着个儿子,一应开销都是她自己挣的,回到宁家湾花销没那么大。我劝了她几句,可瞧她那态度像是打定主意要走了。她到底是你和梨花带来的,你得空是不是该去瞧她一眼?”
元胤想了想,转脸问道:“冰残知道吗?”
“他知道个屁!他……”游仙儿还没骂完忽然反应过来,眼珠子一睁,看着元胤问道,“翠月要走,冰残为什么要知道?”
元胤把脸转过去没回答,脸上的笑容相当值得寻味。游仙儿这闲得无聊的人怎么会放过冰残的八卦呢?她赶紧问道:“冰残不会真对翠月有心吧?”
“你自己去问他。”
“要真是,该撮合才是啊!你个死小子,嘴巴那么紧干什么?”
“撮合?让他跟龙翠月成亲?然后呢?庄允娴再来杀人?”元胤反问道。 游仙儿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道:“对啊!我单单想着撮合了,倒把那脑子有病的忘记了!庄允娴要是知道冰残看上别的女人的话,没准会发疯呢!可是,元胤,冰残跟她不能这么一直耗下去吧?”
“那要不然怎么样?我去杀了她,然后冰残杀了我?”
“冰残对庄允娴还有情吗?都十年了,他们俩不累?”
元胤淡淡一笑道:“我这诱饵都没喊累,他们俩喊什么累?你别管冰残的事儿了,他自己知道怎么办的。”
“这就叫哪门子事啊?”游仙儿拍着桌子气愤道。
正说着,唐宣贞送了热粥进来。她把热粥递到元胤手里,又摆了六碟子小菜说道:“这醋汁木耳是新做的。雀灵小姐最近吐得慌,我才想起做这个,您尝尝,可还行?”
游仙儿看了一眼唐宣贞对元胤那殷勤的样子,心里有些惋惜了。等元胤吃完早饭离开后,她叫住了唐宣贞,将冬儿遣了出去。
“宣贞,”游仙儿开门见山地说道,“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位秦少爷你觉着如何?”
唐宣贞愣了一下,反问道:“游姐姐,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提这茬吗?”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刚才我又跟元胤提了你的事,他还是不答应,另外他也给你备下了嫁妆。他这么做,一来是当初对你姐姐唐宣容有歉疚,二来也是对你这半年来为王府辛苦的一点点补偿。”
唐宣贞一听这话,脸色霎时就白了。游仙儿忙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别难过,天底下除了我们家元胤外,还有好男人的!我原本也打算让你做他的侍妾,可眼下看来,他是不会答应的。”
“是因为那个梁姑娘吗?”
“这他倒没提过。若他真有了喜欢的,自然会带回府来。宣贞,你也别再痴心一片地等着元胤回心转意了,另寻个中意的嫁了吧!”
唐宣贞紧咬着嘴唇,死死地低着头,眼泪都泛了出来。游仙儿心有不忍,递上一杯茶道:“感情之事,勉强不来啊!元胤的性子很倔,又是个死心眼,很难说服他的。即便是说服了他,他又不喜欢你,倘若像对待镜台那样对待你,你可愿意?你还不如另外再寻一个来得妥当!”
“游姐姐,”唐宣贞抬起含泪的眼眸问道,“您为何不再嫁了?”
“我?早没那个打算了。除了雀灵的父亲,我想我此生很难再碰到比他好的了。”
“于我而言,我想我此生也再难遇着比王爷更好的了。”
“你又何苦呢?”游仙儿摇头道。
“那嫁妆我是不会要的。王爷对容姐姐有愧疚,那自当是还情于容姐姐,我不该受半分毫。至于我的婚事,您也不用再张罗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与其匆匆寻个不个中意的嫁了,往后落下一肚子埋怨,倒不如一个人清清爽爽地过着,谁也不埋怨谁。”唐宣贞说完低头抹了抹泪珠子,抽泣了几声。
“难不成你还想做姑子?”
“游姐姐不是还想回寺里去吗?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好歹得把您的大恩报了吧?我的婚事请您往后也别再提了,若是有人说三道四,我便索性剪了这一头发,再做姑子的打扮,陪着您一块儿说说佛经也好。”
游仙儿忙道:“那可使不得!你这一头头发好容易才长了出来,再剃掉就罪过了!好,你的婚事暂时不提了,等你哪天想明白了我们再说。你住在这王府里,没人敢说三道四的,你只管放心好了。不过我也得劝你,心思敞开些,这世上不止我们家元胤一个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