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雨水不断,虽然没有雷电,但白河的水却涨了不少,河岸拓宽,两人的房屋不得不向里面有所迁移。晚上也不能在河岸边聊天,只能在屋子里,听风吹雨声。
中秋节,渡客不少于平常,平时两个人不觉得那么的劳累,而现在,就只有鞍子一个人,到了傍晚时分,胳膊已经有些酸痛。黄昏渐渐降临,翠翠祖父还没有到家。当月亮升起的时候,渡客已经所剩无几了。只剩下河岸边的几个人。当鞍子摆渡回来的时候,剩下的几个渡客上了船。鞍子不好意思地看着船上的姑娘,似乎在哪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个姑娘似乎记起鞍子,羞涩地低下头,将脸埋进母亲的怀里。姑娘的母亲似乎发现了什么。上下打量着鞍子。鞍子依旧划着船,到了河心的位置,不知哪里来的邪浪,一个不小心,将想着事情的鞍子打了一个激灵,随着船只的摇晃,几个人相继跌入水中。
鞍子急忙救落水的渡客,将姑娘的母亲救上岸,只剩下那个姑娘。这时鞍子似乎想起来那个姑娘在哪里见过,不顾一切地再次扎进白河里,本来已经疲惫的鞍子如此以来,精力已经耗费不少,完全凭着意志去救那个姑娘。
我们就像一颗韦草,有思想,却脆弱。鞍子这个有思想的微草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姑娘推上岸边,自己却随着白河的水,一直东去,知道沉入不知哪段的河底,留下了呆呆的翠翠祖父,和一只呆呆的小黑狗。
翠翠的祖父在河岸边坐到了晨曦微凉的时候,还是没能等到鞍子回来。已经有渡客在对岸呼喊。他带着微醉的眼,勉强的打起精神来。小黑狗早已经在一边耍玩。少许费些力气,将那渡客带上船。
“你知道昨晚有一个船夫为了救落水的姑娘,把魂落在河里了吗?”
“听说是有这么回事,就是不知道在哪里的河。”
“那船夫,船都落在河中央,却把那母女救了下来,自己却卸了命去。”
“甚是可怜。”
摆渡者,眼泪婆娑,却不能说。渡客,言中无意,却将摆渡者带去了无底的深渊。清晨的时候,送走那几个渡客,人来人往还没有。翠翠祖父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着,一个人默默地躲在屋子里哭,小黑狗在旁边不叫,也不动。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常来的渡客都知道这件事,城里的乡绅看他可怜,便在河岸边摆了一道木箱子,用来筹钱,打算在这岸边盖一座白塔,一是给摆渡者夜里一个明处,二是纪念那个逝去的摆渡人。过往的渡客看到往日两人摆渡,如今只剩下一个人,而剩下来的渡客头上的白布让过往的人,明白了一切,也不吝啬。
人走了,船还要人继续摆渡,翠翠的祖父,每天依旧在白河岸边,继续他的摆渡,同时,也多了几分愧疚与自责。他后悔去看城里的中秋了,他后悔那天没有和鞍子一起留下来摆渡。人走如灯灭,茶散去梦碎,生活继续,只不过夜色少了一分。
很快,装钱的箱子,满了几次,在他们曾经一起居住的屋子后面盖起了白塔,白河水涨就再也没有降下去,河岸变宽,思念却也随着变宽。翠翠的祖父曾试想着从这里顺流而下去打捞鞍子的尸骨,不知是不是早已经被那大鱼吃了去,很多次翠翠的祖父都是失望而归。由此,也给了翠翠祖父一个希望,没有打捞到尸骨,就是还有希望活着,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回来,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他回来。
也许鞍子明天就回来,也许永远不回来。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白塔陪着十八岁的翠翠祖父又过了春秋,小黑狗也长得很大了,老态龙钟的步伐,似乎预兆着什么。
时光是不会为某个人停留的,为翠翠祖父说亲的村民也越来越多,一开始还好推辞,到后来,说的多了,也不便推了。考虑到自己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于是也便答应了下来。
于婆给翠翠祖父找了一家亲事,抽出时间,翠翠祖父与那家姑娘见了面,双方感觉都不错,家境也都差不多,姑娘也不求嫁个富贵人家,有个老实的人过日子,也足够了。两人在于婆的撮合下,带到有一个夏收的时候,结了亲,婚房就是白河边的那破屋子,整修一下,还能过活日子。白塔就在后面,成了两人的见证。
翠翠祖父首先违背了两人的那夜的约定,也不怪他,鞍子也不打声招呼就离开了他,人总要有个伴,莫怪谁人,也莫原谅谁人。岁月自有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