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噩梦了。”张斯达的话不是疑问,是肯定。
我看着他灯光下刀削斧刻般利落漂亮的面部轮廓,只觉得双眼酸涩,视线逐渐模糊。
久久不敢闭眼,两滴眼泪顺势滚落。
我不是很懂自己现在的状况。
我感觉不到任何可能会使自己流泪的情绪,我不委屈,不悲伤,不感动,最多有点惊惧,看着张斯达,我的泪腺却像是打开了闸门。
张斯达很明显也被我这个样子吓到了:“你,不,瞿琰琰,你哭什么?”
他手忙脚乱地起身把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递给了我,手里还拿了几张在我面前犹豫着,似乎在思考该不该帮我把眼泪擦了。
“我也,不知道。”接过张斯达手里的纸,我垂下头把纸放到了脸上。
边擦,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难不成我做个噩梦还能把自己泪腺吓坏了?
抽出两张纸抵在眼下,我抬头看着张斯达:“我不会做梦有什么后遗症吧?”
张斯达的两条眉毛皱出了不可思议的弧度,说:“要不,我帮你问问傅予?”
提到傅予,想起上次被六个护士按着物理降温的经历,我的眼泪竟然神奇地止住了。
“傅予原来还能这么用。”见我拿下了眼下的那两张湿了一半的纸巾,张斯达眯起了眼睛。
从我手里拿走杂物,再把纸巾盒放回原处,张斯达又坐了回来。
“我没事了。”我说。
“那你睡。”张斯达看着我。
“我真没事。”
“我知道。”
“你,你不用去睡觉,吗?”
“我不想再被吓醒一次,你睡着,我再走。”
将信将疑,我拉起被子躺下了。
闭上眼睛我说:“我,不一定能很快睡着,你要不,先?”
“睡吧。”张斯达说。
“要不我们聊聊天?聊着聊着说不定我就困了。”
“好。”叹了口气,张斯达答应道。
“张斯达,我刚做的,的确不是个好梦。”
“你梦见什么了?”
“我大概是梦见六年前的事了。你说奇不奇怪,六年前车祸的细节我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现在我却做梦梦见自己开车冲下了悬崖。”
身边的人沉默了一阵,说:“以后我可不敢让你开车了。”
“别啊,我开车很稳的,只是个梦而已。”
“你还梦到什么别的了吗?”似乎不想和我讨论开车的问题,张斯达问。
“别的?没什么了。”我的意识飘飘摇摇,“哦,好像——”
“嗯?”
“我好像,梦见你说话了。”
“我说什么了?”
“你说,”眼前的黑暗一层层压过来,我的话断断续续,“你说,你从来没,那么恨过,谁,谁来着……”
我的梦又开始了。
只是周身的黑暗如此温暖而平静,额头上有什么温凉的触感点出了一丝清明。
那触感消失良久,有个男人的声音道:“我怎么可能恨你呢?”
“我只是害怕,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只有你,我绝不能。”
有什么靠近了我的脸又离开,更深的黑暗拖拽着我的意识。
梦境渐渐归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