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阳光正好,风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云摇不疾不徐地斟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衣珞,另一杯则自个儿把玩。
纤细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沿着杯沿反复摩挲,漫不经心地说道:“怕是此刻墨墨已被她套了话。”想了想,顿觉好笑,望了一眼那屋,“不对,不必她多费口舌,墨墨就自觉全盘托出了。”
“你留着墨墨照顾她,不正是这个用意吗?”衣珞不以为然,捧着茶杯轻轻地来回吹气,颇有闲情地呷了一口。
“这不也合了她的意吗?”云摇可不认账。
“行了,说正经的。那件事你筹划得如何了?”
“放心,明日便是大婚之期了,我自然已做了万全准备。”云摇衣服胸有成竹的模样,嘴角的弧度透着自信。
可此事凶险异常,哪有所谓的万全?
衣珞也不拆穿她,又想起她这几日在屋内捣鼓的那玩意儿,本想叮嘱她几句,又忖度着她自然比任何人清楚其中害处,便不再多言,只是说:“今夜还是个未知数,切记随机应变。”
云摇看似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也明白此事不易,只是,如若不成,那孟姑娘怕是命不久矣。
谋害朝廷重臣家眷的帽子一旦扣下来,后患无穷。
唔,我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呢。
夜凉如水,月光懒懒地透过淡淡的云层泻在那粉墙黛瓦上,为其披上一层薄纱,周遭的一切也跟着柔和起来,这浮华的都城在这般情境之中,倒像极了画中的世外之源,让人如同身处梦境,不愿清醒。
更夫执着梆子百无聊赖地行走在无人的街巷,重复着枯燥的工作,眼皮在打架,声音却越发洪亮。
极其快速的一道黑影从屋檐上一闪而过,更夫揉了揉眼,再看时,屋檐上有一只猫蜷着身子,姿态慵懒,那因光线暗淡而放大的金绿色瞳孔正闪着诡异的光。
原来是只猫啊。
更夫叹了口气,没多在意,身影逐渐隐没在街尾,看不真切了。
黑暗中,一双如玉纤手死死扒着屋檐边角的砖瓦,月光过处,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出的筋脉。
云摇半个身子挂在那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身子,没有落下屋顶。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眼中的流光像是洒落的星子,在这样的黑夜里似镀了光般熠熠生辉。那宛若黑曜石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两圈,只有月儿窥见了她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意,然而下一秒,云摇又将愤恨的目光射向致使她险些不慎坠地的始作俑者。
那是一只通体深灰色的猫,那异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云摇,不过片刻便移开了目光,嘴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喵”,带着倨傲与不屑。
是的,不屑。
罢了罢了,我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跟这小畜生置气不成?
况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云摇收拾好心情,稳了稳气息,足尖一点,急速而轻盈地穿越了小半个天德城,终于潜入了和亲公主暂住的驿馆。
驿馆的守卫较之前明显更加森严了,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如此,便很不利于她的行动,想到上次来时差点被逮住的凶险经历,云摇更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有了上次的教训,云摇再也不敢碰任何机关,上回的那傻大个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只是不知为何,这样的天,空气却不见清爽,那屋外一角的梧桐隐在黑暗中,让云摇心中陡生不安。
她没有等待多久,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昭示着两队人马的激烈对决。
云摇躲在草丛后,透过枝叶交错的微小缝隙看到了那日对她穷追不舍的少年——那正是奉命保护公主的韩昭。
依现在的情况看,这少年是稳占优势的,不出一炷香就可以拿下偷袭的刺客。
但事情果真如此简单吗?
另一个方向,一小队只有三四人的黑衣人正悄悄潜入,无声无息。
这一切都落入了云摇的眼中,她顾不得多想,快步绕后跟上。
梧桐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投落下一道峭楞楞如鬼一般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