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花亦举步维艰地扶着墙,一步一个脚印。她的双手谨慎地抓着墙上凸起的石棱,一只脚悬在半空,另一只脚支撑整个身体跳着前行。
在漆黑的洞里,自从包餐一顿后花亦不知道时间又过去了多少,只知道火堆熄熄灭灭了好几轮。身边名为解良的少年不知道是冷是热,说他沉默寡言为人冷酷,花亦想想却又觉得不太恰当,虽说他话没多少,却总是一句“你饿了吗”,和一句“有没有哪里疼,感觉怎么样”挂在嘴边,啰嗦地像个大妈。
这次醒来的时候他却不见了,花亦口感舌燥想喝水,但是千呼万唤都不见回应,又不知等多久,她一再呼唤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只能自己摸黑起身蹦跶。啰嗦地大妈忽然不见了,她反而感觉不适应,她始终都没对这大妈丝毫厌烦。
前方的光线密集起来,刀子一般的微风迎面有点皮肤被割破的感觉,墙壁也都冷得像一块铁板。
花亦迎难而上,一步一个脚印,顶着刀锋霜剑。来到洞口,强烈光线刺痛眼膜,花亦的眼角有点湿。待片刻的适应后,洁白的雪景呈现在她的面前。
白茫茫的雪向外延伸,洁白得没有一丝污色。
“我杀掉的那些狼的尸体到哪里去了?”花亦想。越想越奇怪,这里可不会下雪。
小腿碰到地面,花亦疼得眼角吊了起来。看着伤口,血液染污的绷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更换了。
“我睡得真死!”她似乎想起什么,轻轻叹气道。
在花亦睡梦间,他就不知不觉给她敷药和换好的绷带,她居然没感到丝毫的不适。虽说为了伤口更快地好转,她睡得死死的,但也不至于换药的时候都不会察觉吧?
“我要做点事,很快就会回来。”半睡半醒之间,花亦听到解良说这句话,仅此一句。
“去哪里都不交代一句。”花亦表示心好累,她都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好饿呀!”
花亦伸了伸懒腰活动胫骨,还扭了扭脖子。随着“啊”一声尖声尖叫,她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受伤的小腿碰到地上又是一阵血雨腥风的痛苦。
洞口右边,野猪的尸体横着躺在雪地上,就像一坨黑大块的污物玷污了洁白的宣纸。花亦并不是害怕它,而是它给留下了梦魇般恶心反胃不可磨灭的印象。
她不敢再想象这样的场面——当你惨遭厄难惊心动魄,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和你并列躺在一起,最恐怖的那个长得几乎要亲到自己脸上的猪嘴巴。
花亦从没亲眼见过这么大只的野猪。它的肚子大得就像一个巨大的球,直径能达到人的胸口的高度。这样的吨位怕是足够一家几口吃好几个月了吧。
花亦捡起一根木棒,把自己支起来。这木棒应该是用来辅助雪中行走的,解良如果是外出了,为什么没待上它?
花亦拐着木棒一步一步往雪地上走,积雪在塌压下发出沉闷而缓慢的声音,在她心里有一个更大的疑问。当时她面对的对手足有近两百头狼,她自己杀掉了四五十头,撑死能杀掉六七十头,如果是解良救了自己,他是怎么对付余下一百多头狼的?
最后关头差点让自己断送短送性命的狼能变形成类人的狼人形态,它一定是一只妖,解良又是怎么从它的尖牙利爪之下救下自己?
如果他真的是普通人,怕是堪堪几条狼就足够要了他的命,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他是怎么救的我?
不远处,积雪之下透出大片的影子。这是花亦细致观察后才发现的,雪地下一定是埋了什么东西。
就在距离影子的数步之遥的时候,积雪发出踏频不一样的声音,声音依旧沉闷却忽快忽慢,飘忽不定。
花亦停下脚步,积雪依旧发出被踏压的声音。一股寒意透过鞋底瞬间窜到她的背脊,冰凉沿着体表蔓延开来,正如她心中蔓延的恐惧。
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是来自人内心本源的恐惧。这种感觉给人的感受就像游蛇对上飞鹰、羚羊对上狮子,就像自然给生物决定了阶级,低阶级对高阶级僭越。
面对近两百头饿狼,抱着必死的心态的时候她的心都没有这样的悸动。
连死都不害怕,人还会害怕什么?花亦不敢想象。肌肤在颤抖,汗珠在滑落,朱颜凋落,一口口水方才咽下肚子里,她猛地扭回头,却是看到解良趴倒在雪地上。他的衣衫残破不堪,身上近十道骇人的伤痕……
02
“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呀?”这句话花亦只能心来说,嘴上根本没有留有余力。
现在的她高度地力往一处使,连眨一下眉毛的多余力气都没有。她就拽着解良往洞里挪,半步半步地挪,只能是较之蜗牛快那么几分。
问题是一个只有一条腿健好的人,身边只有一根扶手杖,这天寒地冻的,她怎样才能把一个体重不算轻的男人拽到洞内?
一只脚自己走路尚且困难,怎么才能带上一个人人行动?
花亦一蹦一跳来到解良身边,险些摔了个狗吃屎。小心翼翼地把解良翻转身体,检查鼻腔气息还有身体损伤。她皱眉头,喜忧参半,解良的气息尚稳,但身体看起来血肉模糊。
他身上各处的伤痕近十道,凌乱得就像是被疯狗咬的,每一道都是利物割开了衣服,在他的身上留下细长的血痕,血液模糊大片身体。唯一值得幸运的是血液已经停止流动,部分已经结成血块。
花亦用衣物把他包裹起来,用索镖捆住双脚,索从肩上过,她依靠着自己身体倾斜的力量带动解良身体的挪动,当身体倾斜到一定程度时她就必须用扶手杖支撑身体恢复站立,然后再次利用身体倾斜的力量带动解良挪动,如此循环往复。
这个方法虽然简单,但是粗暴到死人都会回光返照爆粗几句才离开的程度。这也是花亦唯一能带动解良回到洞内的方法,看似简单却需要花亦具备高度的平衡力和专注力,否则狗吃屎。
花亦经过几次尝试,吃了几口雪,才逐渐找到平稳前脚的感觉。到了洞内部,情况还好一点,有墙可扶,不至于摔得那么惨。
当花亦把解良带回洞里边,她累得直接累倒在地上,一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她才能动起身来。火堆已经熄灭了,留下一摊火屎,一苗火种从她手中点亮,火光慢慢强烈,直致把洞内照的通亮。
花亦不会医疗术,对解良的伤无从下手。她只能把自己用的毛皮垫子给他裹上,尽可能地让有限的柴火给他维持最长久的足够温暖的温度。
解良蜷缩着身体,浑身发颤,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口中呼出长长的水汽。花亦一直照看着他的情况好转才放下心,累成狗的她直接靠着石头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梦中,她整个人悬浮在空中,在她的面前是一只数丈之高的巨大白狼。它没有张牙舞爪面露凶相,它的眼里是悲伤,是惶恐,它仰天长啸,然后一跃而起。但是它掉了下来,就像撞到了天花板。
白色的皮毛瞬间鲜血淋漓,背部和头部尽是井字形的伤痕。在它的上方,血迹染出一个堡型牢笼的一角,这个牢笼由极细的丝线组成,肉眼几乎不可见。
丝线上,如雷电般的炁高速流动,每一道线就像一把锯子。
整个梦的场景就像哑剧,花亦的嘴巴动了动,白狼疯狂跳动,线锯割破它的毛皮,鲜血染红它的皮衣,但是它还在挣扎,直到白色的毛皮没有一寸是洁白的。白狼精疲力尽倒在地上,血泊中,它的身体骤然收缩变成一个少年……
花亦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但是身体绷得僵硬,线一般泪在暗默流动。锥心的痛苦几乎令人窒息……
03
花亦的身体一颤,便从梦醒了过来。她拼命地张嘴呼吸,仿佛刚刚从深海下浮出水面。她的梦从来没有这么地真实过,就像是真的发生过。她努力地回想着梦的每一个细节,然而一切却又开始模糊起来……
花亦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关于梦的假说。除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一些人的梦有时能预见未来。
在这个假说里面,时空规律性震荡,世界的时间线发生混乱,未来与现在在一瞬间交汇,虽不致于混乱到各自的现实交错在一起,但某些特殊体质的人却可以接收未来的记忆,甚至一些深刻的感受。
这些拥有先知的人被人们称为萨满、巫女、神婆……
黑暗中,一双眼睛闪烁着万古不灭的光芒,幽幽的声音说,“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真让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