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
崇政殿……
张叔夜怎么也无法想明白，一个女子，竟然一人闯入戒备森严的皇宫，刺伤了皇上，还全身而退，留下一张字条：气数已尽，亡矣！
赵桓无碍，亏得段紫菱身小力弱，并且殿中侍卫及时保护了他，只是手臂被弩箭划伤。赵桓来回踱步，手中拿着弩箭仔细的看着，这一支比普通的要短，箭头比普通的不同，一般的箭头都是十字开刃，这种箭头的设计就是为了减少阻力，增加对金军盔甲的穿透力。而这支弩箭则是典型的断喉箭，箭头呈铲形，箭头下方还配有十字状的平衡翼。这种箭头，在战场上往往都是对自己的射箭本事有信心的人才会使用。所谓擒贼先擒王，这种箭头射在敌人的咽喉部，能够立刻切断敌人的咽喉，或者将其脖子的动静脉切断，让敌人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张叔夜看赵桓始终盯着箭头看着，不知为何，脑子里面始终冒着一家铁匠铺：登哥打铁。
“嵇仲，朕有如此可恶？”
那张字条的内容如同一个铁锤在赵桓的心脏上猛敲了六下，疼痛，麻木，血流不止。
张叔夜急忙跪拜道。
“臣等保护不力，还请皇上责罚！”
赵桓把手中的箭头扔到张叔夜面前，冷冷道。
“责罚？朕若要责罚你，又何必让你一人前来。孙傅这两日在协助郭天师六甲神兵之事，这刺客之事就交由你去办吧。宫中我已着人通知注意刺客，至于民间，不可大张旗鼓，暗中调查即可。”
张叔夜伏地而跪，赵桓继续说道。
“要活人！”
赵桓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与自己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张叔夜深知赵桓秉性，捡起地上的箭头，藏于袖中。
“臣等领命！”
“行了，这也没你什么事了，你退下吧。”
退出崇政殿，张叔夜急令自己的两个儿子张伯奋和张仲熊点足兵将，兵分两路，由城东和城西对城中的铁匠铺开始搜查。而张叔夜亲带一支队伍，直赶他脑海中的第一家：登哥打铁。
……
黑夜中，一道人影闪进了登哥打铁后院…
“回来了？”
段紫菱刚关好门，黑暗中传来粗犷的声音。段紫菱迅速抓起燕尾匕首，刺向声音的方向。
“怎么？还想杀人？”
这一次，段紫菱听清楚了，这是阿全的声音。
呲——
火石刺啦一声，房中的灯柱亮起，阿全坐在桌边，桌边的一杯茶还冒着热气。段紫菱一身夜行衣，眼神之中带着平淡，好像这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只是额头上透着密小的汗珠，顺着鼻尖，滴在地上。
“受伤了？”
阿全没有去看段紫菱，嘬了一口茶，上好的普洱，醇香厚重，阿全喜欢这种感觉。段紫菱轻轻嗯了一声，手中匕首入腰间刀鞘，右手紧紧地捂住了左手手臂。
“成功了？”
阿全依旧没看段紫菱，她只敢待在门口的角落，她知道阿全的本事。若他要抓自己，自己完全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现在既然问起，段紫菱摇摇头，只是左臂刀伤颇深，一阵疼痛感传来。
“既然如此，你回来干啥？”
阿全很生气，欺骗，惹麻烦，从下午张叔夜来到铁匠铺，当时铁鹰正好就在打制箭头。段紫菱一听，倒也不怕了，径直走到床边。
“拿这个？”
阿全将桌下的包裹放到桌上，包裹中仅有一套衣服，还有一支弓弩，五支弩箭。段紫菱想要说些什么，却听阿全冷冷的说道。
“看来是个神射手，这弩箭怕是已经带来麻烦了。”
段紫菱提起包裹，欲要离开。
“我走，我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阿全又倒了一杯普洱茶，站起身来。
“不带麻烦？你以为现在就没麻烦了么？怕是现在麻烦都快要到家门口了！”
段紫菱自己也明白，这种必须一击必中的刺杀，就是高风险。而张叔夜来登哥打铁的时候，她也注意到了张叔夜的行为。本以为自己能够一击必杀，没想到都失败了。可当她杀完之后，她只想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远走高飞，没想到阿全提前一步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把我交给他们吧，我会撇清你们的关系的。毕竟，你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糊涂！”
看着段紫菱仰着脖子，阿全恨不得上前打两巴掌。
“你可知，你如此一闹，坏了大事！你以为牵连的只有你，只有我？你这是加快了大宋王朝的灭亡！”
段紫菱一听阿全之言，心里毫无波澜，那不正是她留给赵桓的字条么？而自己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只是阿全现在完全不知道段紫菱留了字条，更无从得知字条的内容了。此时听阿全一说，段紫菱的心里面甚至有点高兴。可看到阿全一脸吃人的样子，段紫菱终是有点害怕。
“哪有这么容易就亡了！大宋百万将士待命，岂会让区区十余万金军灭了国？”
阿全深深叹了一口气，事情已经无法向她说清楚。一切都来的太快，一切都加速了进程。本想等自己部署完毕，即使金军破城，自己也能挽救更多的百姓。可经段紫菱这么一闹，必然使赵桓更加的信任郭京，更加的催促郭京出城应战灭金。郭京出城之时，便是汴京城破之日。
“跟你说不清楚。你跟阿虎走吧，先让他安排你躲躲。要胆敢再出来捣乱，我打断你的腿！别问我敢不敢，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只要不听我的，我一定要收拾的。更何况，你惹了如此大祸！”
阿全话刚落音，阿虎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拿着绳索，不等段紫菱反抗，绳索已经牢牢的将段紫菱捆住。阿全取了绷带，胡乱几下绑住段紫菱的伤口，示意阿虎带其离开。段紫菱刚想说话，阿全随意从桌上包裹之中取了一块布，塞进段紫菱嘴中。段紫菱瞪大双眼看着阿全，阿全这才发现，原来是个肚兜。
阿虎刚带段紫菱离开，铁鹰走了进来。
“阿全，白天那个张将军来了，带了好多人。”
阿全将包裹交给铁鹰。
“出去之前交待你的都安排好了么？”
铁鹰点头道。
“都安排好了，你放心，万无一失！”
此刻，便听到门外传来吵闹声，咚咚咚的敲门声以及刀把击打在门上的嘈杂声传来。
“开门！”
“开门开门！”
阿全整理了一下起皱的衣服，铁鹰藏好包裹，急忙跟在了身后。阿全拉开门闩，大门轰的一声打开了来。门外火光炎炎，数十名官兵高举火把，手执朴刀立于门外两侧。火光扇动着，一道模糊的身影渐渐明晰了起来，阿全知道，这是张叔夜。
张叔夜倒也直白，毕竟阿全还是郭京的弟子。从今天皇上的口气中听得出来，郭京深受信任。可若是郭京的弟子被查出来有通嫌之罪，那必然成为扳倒郭京的最佳手段。看着一脸笑意的阿全，张叔夜客气的问道。
“今日金贼势众，而军中甚缺刀枪箭矢，所以还请莫老板为朝廷效力，捐出所制刀枪箭矢。当然，朝廷也不会亏待你们，一切库存武器均可按照市场价格进行收购。”
阿全请张叔夜到了后院，进了大堂，待张叔夜落座，便对铁鹰吩咐道。
“速命人将所有武器取来，交与张将军。”
张叔夜没想到阿全竟如此爽快，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可为何自己的直觉如此强烈？今日下午，自己就看到铁鹰正在打制箭矢，可自己年老视力也受到影响，当时天近黄昏。其实也并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何种箭头，只知肯定是箭头无疑了。张叔夜在赌，阿全也在赌。不久，铁鹰带着两人将所有武器拉到了院中。
“张将军请，这便是我铁匠铺打制的武器了。均是别人定制的东西，刀五把，剑三把，弓箭十把，箭头二百，刚做好五十，您过目，这是账本，这是武器，都一一在这里了。”
张叔夜在意的是箭头，随意翻了几下账目。捡起地上的一支箭头，这是典型的十字开刃箭头，与平日普通箭头无异。看着阿全憨态可掬，张叔夜觉得很不服气。
“莫老板可有私藏？”
阿全张开双臂，坦然说道。
“欢迎搜查！”
张叔夜给下属打了一个眼神，数十名官兵开始对各个房间进行搜查。阿全想请张叔夜喝杯茶，张叔夜以晚上喝茶睡不着觉为由，站在院中。无奈，阿全只能陪着张叔夜在院中感受冬天的寒冷。片刻之后，各队将士纷纷报来结果，还无意外，均是查无武器。
离开之时，张叔夜回头看了眼阿全，这双眼睛，他看不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