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少死人，也为了少有点人向你一样质问我为何自己的父亲会战死沙场！”杨若的话掷地有声，震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就连卫宪一时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小子！看看你做的事情！”杨若大踏步来到卫宪身边，手指几乎都要戳到后者嘴里：“你前几天见到我是怎么声泪俱下的指责我害死了你父亲？！怎么到你自己当指挥官的时候，士兵的命就比蝼蚁还低贱？！你他妈已经打赢了，就为了想全歼敌人，怎么就把你父亲所在的已经力竭的玄甲铁骑又派了出去？！还下马作战？怎么，现在倒是不在乎你父亲的生死了？！”
“可是。。。可是。。。”卫宪此时的神色完全变了，变得非常惶恐，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想辩解，却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凭良心讲，卫宪也根本没有故意害死士卒的想法，他当时只是非常投入，一门心思的研究战局想做的比杨若更好，没有考虑那么多罢了，谁知杨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根本不在乎此战的输赢，杨若想教给他的，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明白的道理。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没有错，没有哪场战役的胜利可以不死人的。说的直白点，为将者就是在用士兵的鲜血换取胜利，而且这点无可指责！”杨若此时相当亢奋，眼里闪着火焰，每一句话都似从心里喊出来一般：“可是！我们不能让士兵白白流血，做无畏的牺牲！”
“战斗止于国境线，你已经消灭了一万多人，敌军也被你打的溃不成军，自身的伤亡却可能连两千都不到！”
“可你不满意啊，卫大将军想做全歼敌人的功臣，于是你命令部下越过国境线，将帝国的军规踩在脚底，率领你奋战许久的部下继续进攻！结果呢？你是赢了，可你他娘的早就赢了！”杨若狠狠一挥拳，拳头贴着卫宪的脸颊飞过却没有打上去：“你所做的，只不过是杀了更多人，同时死了更多人而已！而已！！！”
“这有他妈的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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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陷入了一片沉默，杨若的话像利箭一样钉在所有人心里，大家都觉得有些难受，偌大的考场显得异常沉闷。
最终，还是杨若自己说话了，语气中也已平静了许多：“后来，你带着打赢胜仗的荣誉回了帝都，到中央军校里教书，有一天，一个傻哔舔着脸凑过来说‘嘿！我父亲原来是你的手下，他战死了！给我个说法吧！’请问，卫将军，你作何感想？你要给出什么样的说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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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质问，卫宪低着头沉默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的脸颊滑落，此刻却没人指责他分毫，只是杨若的声音依然毫不客气的传入卫宪的耳朵：“我在战功面前尚且能顾及士卒的性命，取胜的同时会考虑将更多的战士带回家，可每次战斗依然会有伤亡，会有向你一样的孩子等不回自己的父亲，你母亲一样的妻子等不回自己的丈夫！”
“若我帝国所有的将领都如你一般为了胜利无所顾及！这两百年来，飘荡在战场上的孤魂！又要多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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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刚才开始，考场里就只剩下杨若一人的怒吼，每次他说完话，房间面对陷入难熬的沉默，以及卫宪轻微的抽泣声。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依然是杨若先说话：“卫宪，抬起头来，看着我。”
“春考第一天之后，我去找了你的资料，很不错，是这届学员里比较拔尖的一个，尤善骑兵作战，我想这和你父亲的职位有关吧，想来他对你能入读中央军校肯定非常自豪，每晚歇息之前会对同僚炫耀一番也未可知。”
“后来，有一天，他死了，他和千千万万勇敢的战士一样，以牺牲与热血将神圣王朝的铁蹄阻挡在寒风关外，为了让你能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参加考试而贡献了自己的生命，这一点，无论作为他的主帅或是帝国子民，我都要向牺牲者致敬。”说到这里，杨若摘下了头盔，其余人也同样肃穆的立正，默哀了一会儿。
“我说了，你是这批学员里最优秀的之一，未来很可能做将军，你军旅生涯的起点可能就是你父亲这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所以我要你牢牢记住父亲牺牲的悲痛，当他日你与敌人对决于沙场，切记自己的每一个决断所牵涉的，很可能是一个帝国的命运、千万士卒的性命，还有无数像你一样的孩子，每日倚门相望只盼自己的父亲可以早日归来的身影。”
听到这段话，卫宪泪如泉涌，他转过头凝视着杨若的脸，眼神中的悲伤令杨若的心脏狠狠一缩。
“你父亲在我麾下阵亡，心中有些怨气也是人之常情，可你之前提出比武却十分不智，在那小小的演武场上，即使你能将我击败又如何？你的父亲依然不会回来了。所以我若是你，便努力学习，精进自己的本领，他日领兵纵横沙场，用一次次胜利来证明我不如你，如此，才是对我最好的回击！”
卫宪能感受到杨若言语中的真诚，流泪之余对着他躬身一礼：“将军言重了，沙场上本就是各安天命，之前是在下僭越，望将军恕罪。”
“之前的事，与我个人无碍，但比武时冯将军说的不错，战场上你如此行事便是死罪，必须有所惩戒。由于要春考，你还没去受军棍被关禁闭吧？大丈夫顶天立地，我想你也不会说些求饶的话让我看不起你，对你的处罚，并不会因为今日的事情而有任何减免，我想你应该没什么异议。”
“至于你的母亲，我会派人将她接到军校周边安置，相关费用也由柱国将军府承担，等有闲暇时你们自可相聚，也算回报你父亲为国尽忠的牺牲吧。”
第一次，卫宪的嘴角露出了些许微笑，惊喜至于他对着杨若深深一礼，刚想出言感谢，却想起自己之前冰冷的态度，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同时产生了些许的羞愧。
看到卫宪纠结的神态，杨若知道这厮把自己的劝解听进去了，他心情大好同样微笑着摆摆手：“好了，下去吧，自己去领军法。”
“是，在下告退。”卫宪再次躬身行礼，起身时脸上的泪痕已被悄悄拭去，又恢复了一开始刚毅傲气的样子，成了那个纵横中央军校的学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