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班主任做事总是雷厉风行，说到做到，调座位的事情很快落实下来。我和赖鑫同桌，龚文俊和沈歆然同桌，坐在我的前排。
我的位置没动，就呆呆地坐着，视线追随着龚文俊，他正忙前忙后的帮沈歆然搬书本。
身为朋友，我应该帮忙，但心里冒出的酸泡泡让我贴在凳子上，稳如磐石。
沈歆然以为我因为最近的事情心情不好，换座位的中途还抽出时间陪我聊天。我自惭形愧，于是起身帮她。
陈茹对这次老师安排的座位十分不满，她是和班里一直骚扰她的一个混混坐在一起。一怒之下直接冲到办公室，回来时眼眶泛红，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鉴于老师这次强硬的态度，班上其他对座位不满意的同学只敢私下抱怨，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
赖鑫是有名的痞子，我因为他在班上宣扬我爸爸职业的事情对他不理不睬，但他却故意挑逗我，刻意做一些恶作剧。
有次我午休起来上厕所，发现走过我身边的人都盯着我笑。我摸摸自己的头发，脸，最后在衣服背面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是猪，别惹我！”
我一巴掌把纸条拍在他的桌上，他抬头，看我愤怒的样子，颇为得意。
“收到我送你的礼物了？”
我深呼吸，换成笑脸，温柔地说：“谢谢！”
他被我的神情和语调吓得怔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哼！和老娘斗，你还嫩了点儿！
余宸赫我们两个的恶作剧与这个性质不同，那是单纯为了好玩，而赖鑫只是出于报复。
这次恶作剧过后，他安静了半天，时不时地咬着笔头，悄悄观察我。
“你要看呢！就大大方方地看，别偷偷摸摸的。”
他手里的笔打在桌子上，嘴巴张得大大的，“阮颜蕤，你的脑子怎么长的？我作弄你你都不生气？”
“你想让我再像上次那样打你一顿你才乐意？”
他哑然，看看周围憋着笑的同学，呵斥道：“都他妈的笑什么笑？”
我在心中暗笑。经过这段时间对他的观察，我发现他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引起别人的关注，以获得存在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坏。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他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似乎是为了测试我的忍耐度，他变得变本加厉，睡觉的时候在我脸上画图，上课起立时偷偷抽去我的凳子，在我的凳子上涂油彩……
能够化解的我巧妙地化解，不能化解的，我就对他保持微笑，永远不发出尖叫或者是恼怒的表情。时间长了，我竟然练出比城墙还厚的厚脸皮，对别人的取笑也能泰然处之。
他彻底放弃了，颓废地趴在桌子上。
我看他这个样子，竟觉得有丝好笑。于是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安慰他说：“没关系，以后乖乖听话哈！”
他翻我一个白眼，把头转过去。
002
放学回家，我看见几个本地小孩儿从我家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些小东西，甚至还有爸爸送给我做生日礼物的水晶球。
门开着，我猜测是奶奶出门前忘记关门，他们就进去偷东西。
我开始追他们，他们人小腿短，怎么能够跑过我，我抓住跑得最慢的一个男生，从他手里夺过我的水晶球。前面的几个男生见状，捡起石子朝我丢。我不得不躲避，男孩从我手里抓过水晶球，并做了个鬼脸。
我反应过来后穷追不舍，余宸赫站在路边，嘴里刁根烟，仿佛是另一个人。
几个小孩儿好像是认识余宸赫，躲在他的后面，乍看，像是母鸡护着小鸡。
余宸赫看到我吃了一惊，把嘴里的烟丢在地上，碾灭。
我无视余宸赫，怒气冲天地指着拿我水晶球的小男孩，“还我水晶球！”
男孩紧紧贴着余宸赫，只露出一个头，做着鬼脸。
“阿俊，你拿这位姐姐的东西了？”
“是偷！”
我反驳他，男孩拔腿就跑，我要继续追，却被余宸赫堵住去路，“小孩子嘛！他喜欢你这个当姐姐的就当是礼物送给他喽！”
余宸赫满不在乎，似乎对我疯狂的反应不可思议，我怎么会和小朋友计较呢！
我扒着他的胳膊，“那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礼物，而且，他是偷的，不是我送的。”
他松开手，我却没有了追的欲望。
“阿赫，咁嘈做咩啊？（这么吵干嘛？）”
原来被我打爆头的男生走出来，他头上的纱布被拆掉，嘴里嚼着槟榔，满脸不耐烦。
出来看到是我后，脸色阴沉，如同带上另一副面具，冷笑道：“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来给我道歉啊！”
他继而转向余宸赫，“堂哥，真是好样的，你说会让这个女孩心服口服地向我道歉，果然是真的……”
“闭嘴！”
余宸赫的脸色沉了下去，打断男生的话语。
我瞠目结舌，死死地盯着余宸赫。
余宸赫与我对视，眼神复杂，嘴巴张张合合，却未吐出一字。
难道他接近我是为了帮弟弟教训我，让我心服口服？
我心中感到涨痛，这样会掩藏的人，竟然差点儿使我和歆然决裂。原来因为余宸赫而对本地人产生的好感消失殆尽。
我走后，余宸赫怔怔地站着，大概是理亏吧，我想。无穷无尽的失望和难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如同夜晚的凉气一样渗入肌肤，深入骨髓。我用牙咬着被子，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下来。
第二天，我不想在奥数培训小组看到他，于是装病，让沈歆然拿奥数比赛的练习题给我。她拿回来后，再次提起余宸赫。他又把一道几个人都不会的题做出三四种做法，但经过昨天的事情，我以前对他有多崇拜，现在就有多讨厌。
我不耐烦地阻断她的滔滔不绝，冷漠地说：“他根本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你并不了解他……”
沈歆然陶醉在她的世界里，并没有体味出我话语中包含的意思，反而低着头，嚅嗫道：“我知道，你和他玩的熟悉些嘛！”
话语间弥漫着浓浓的醋意，一个怒气直冲脑门，沈歆然在我眼中瞬间变成了需要解救的少女。
我拉着她的手，认认真真地说：“他就是个伪君子。”
沈歆然先是讶异，继而抽出手，恼怒地看着我，表情看上去似乎是我在诋毁余宸赫。
龚文俊也转过身，像誓要维护偶像形象的死忠粉。
“颜蕤，你不是那种会在别人身后抹黑别人的人啊！”
我扶额，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讲出来，然而，沈歆然和龚文俊则一致认为我是误会了余宸赫。
我咬咬牙，我们已经分成了两派。
赖鑫这时候却凑到我们身边，竭力支持我，“我觉得阮颜蕤说的对，上次我还看到余宸赫在吸烟呢！一个好学生会吸烟？”
他的下巴拉长，把眼角拖得更低，我却认为非常可爱，手搭在他的肩上，颇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龚文俊还是保持着冷静的头脑，“你们两个最好是谈一谈，别有什么误会，毕竟都是同学。”
“才不是呢！”
我噘嘴，扭头却看到余宸赫在窗户前向我招手。
我一脸冷漠，本想视而不见，他举起了手里的水晶球，我只好乖乖地出去。
他盯着我，观察我的反应，我跳上去拿水晶球，却被他一个侧身躲开，“今天不去上课，是为了躲避我吗？”
我气结，虽然是事实，嘴里却依旧反驳，“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躲，再说了，该心虚的是你！”
余宸赫靠在墙上，把手臂抱在胸前，水晶球被放在了掖下。
“奥数班没有你还真是少了许多乐趣。”
我不想与他多言，说话直奔主题。
“还我水晶球！”
他抿着唇，把水晶球收了收。
我咬着嘴唇，一跃而起，想要再次夺走水晶球，但他早察觉我的意图，身体往内侧一躲，我的唇亲到他的脸颊。
我们两个都怔住，余宸赫直起身子，把水晶球塞进我的怀里，转身就跑。
等他跑上楼梯，我才反应过来——那是我的初吻！
我用力地踢墙，心中又羞又恼。
进去后，赖鑫指着我如西红柿一般红的脸，“你是被打了？”
被他一问，我更恼，打他一巴掌，“要你管！”
赖鑫做了一个闭嘴巴的动作，偷偷对旁边的人说，“女生不好惹！善变！”
我掐了他一下，他嗷嗷大叫。
长时间的相处下来，赖鑫我们两个的关系如进入春天的冰霜，渐渐溶解，他甚至是偶尔帮我打饭和管理班级纪律。
渐渐的，班里在传赖鑫喜欢我。我把这当成笑话讲给赖鑫听，赖鑫耷拉的眼睛出奇地认真，定定地看着我，“他们说的对啊！”
我嘴里正在嚼着的饭差点儿喷出来，瞪大双眼看着赖鑫，抿抿嘴，“你不会是报复我吧！”
赖鑫挑挑眼皮，爆笑，“开玩笑的，不要想多啦！”他看看后面的陈茹，“我喜欢的是她。咱俩，最多也就是好哥们。”
然而，因为流言，我还是当了陈茹的替罪羊和赖鑫的挡箭牌。事情在赖鑫女朋友冲到我们班的时候演化到白热化的阶段。
赖鑫的女朋友是隔壁班的，她像极了琼瑶剧里的女主角，先是甩了赖鑫一巴掌，继而声泪俱下地控诉赖鑫对她的抛弃。
赖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还有些不耐烦。
班里的同学窃窃私语，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她把手指指向我，声音呜咽，“是不是因为她，你才和我分手！”
正在埋头演题的我一怔，被迫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盯着她。什么叫“坐着也中枪？”
她被我的表情刺激到，抓起我桌子上的书就要打下来。
我闭上眼睛，寄希望于她下手轻一点儿，却听到赖鑫叫道：“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女生的手停在半空，原来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然后，她用怨愤的眼睛瞪我一眼，哭着跑了出去。
赖鑫也气呼呼地出去，回来时一身的烟味。
班上有同学起哄，叫我赖嫂嫂，我懒得理他们，专心致志于学业。
赖鑫或许是为了保护陈茹，也不狡辩。
“谢谢你方才没揭穿我！”
赖鑫突如其来地认真，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少在课上捣乱就算是报答我喽！”
“小的遵命！”
赖鑫俏皮地敬个礼，煞是可爱！
因为赖鑫对陈茹默默的喜欢和保护，我竟对他多了一丝好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