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常说完,抬起头悄悄观察明月歌的反应,发现明月歌的脸色依旧看不出喜怒,还好他握着的右手松开了!
明常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大伯的动作,明月歌一甩手,他连忙松拉着对方衣袖不放的双手。
“领家法就不必了,这件事暂且不论。”
明常听到这儿刚松口气,又听明月歌接着问道:“那赵吉和陈松明的死,又是怎么回事呢?”
明常的心差点一下子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难道我做的事情败露了?
“赵吉和陈松明?”
明常纳闷地看着明月歌的脸,他心里明明紧张的要死,脸上却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你想装傻充楞蒙混过关?”明月歌转过身来,凌厉的目光直视着他道:“三个月前你执意要来毓州,我拦都拦不住,难道真的是想你父亲了?就算你是为了那个姓水的丫头,毕竟你们青梅竹马,在她走的时候来送送她,可为什么十天之后,在她生前纠缠过她的那两个草包公子就同时死了?”
听到明月歌提到死去的她,还有那两个败类,明常的心又火烧火燎的刺痛起来。
他急忙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注视着明月歌道:“法曹已经验定那两个世家公子是意外死亡,大伯此言何意啊?”
“呵呵,你的呼吸只乱了一次,还不错!”
明月歌注视着明常的目光越发刺目,”两个世家公子,在赌坊门口同时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砸死,而且这两个人都是修为差一步就可以蜕凡,意外死亡?说出去有人信吗?”
明月歌踏前一步,盯着明常,他身子前倾,气势咄咄逼人,斩钉截铁的道:“是你谋杀了他们!”
明常心里顿时如遭雷击,他兀自强硬着说道:“我为什、什么要杀他们,难道就因为他们生前骚扰过柔儿吗?我没有杀他们的充足动机!大伯你没有证据乱冤枉人。”
“呵呵……”明月歌站直了身体,接着悠悠的说道:“虽然你做得很隐秘,杀人手法也很奇特,但我有目击证人,苏老可是目睹了你行凶的整个过程,你还不承认?”
明常听到这句话,立刻泄气了,强硬的气势再也装不起来。
“原来大伯你一直派苏老跟着我……”明常垂头丧气,终于确信他在大伯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我让苏老跟着你,一是保护你,另外,我也好奇,你那么急着来毓州是想做什么,但是我没想到你竟敢在你父亲的治下杀人!”明月歌的语气中还是带上了一丝怒意:“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了,以你父亲对朝廷的忠心不二,你让他何以自处?”
“赵吉和陈松明这两个败类不只是在生前骚扰过柔儿,柔儿是他们害死的,以赵家和陈家的势力,我没有证据,国法办不了他们。”
明常的表情狰狞起来,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他……们……罪……该……万……死!”
明月歌轻轻叹息一声,他的这个侄儿是很少歇斯底里的。
“要不是苏老帮你清除掉了所有痕迹,你以为毓州府会以意外来结案,你以为赵、陈两家死了两个公子会善罢甘休?那你也太小看了毓州牧,太小看了法曹巡捕。”明月歌说着微微摇头。
“谢谢大伯回护之恩!”明常作揖躬身到底。
他心里清楚,大伯会授意苏老帮他清除犯罪痕迹,是担心他捅出篓子来在父亲面前不好看,影响他们的父子关系,大伯对他的关爱可谓是无微不至。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下不为例。”明月歌又恢复了淡然的态度,问他:“你刚刚去见了谁?”
明常回答:“是夫人让我去见她。”
明月歌的眼睛眯了起来,“你身上残留着灵海境修士的气息,她对你动手了?”
明常闻言,心里惊叹,大伯真是高深莫测,连夫人在他身上一触即收的灵力都感应得到。
他忙回道:“没有,夫人只是探测了一下我有没有突破。”
“哼!”明月歌一声冷哼,“算她识相。”
明常知道大伯在明家一向乾纲独断,就算对他的儿子和女儿也极其严格,只有对他才会像这样温和,整个明家都知道他才像是大伯的儿子,明家的老老少少对他的抱怨都很深。
对于肖婉婷的神速修为,明常很想不通,觉得有必要向大伯请教一下:“夫人的修为进境真快啊,大伯,她是不是快要步入玄灵天了?”
“她背后有肖家的资源在支持着她,资质也还尚可,不过就算她现在就登上玄灵天,她也就到此境为止了,怎么能配跟你比!”明月歌的话中有些不屑。
肖家与明家联姻,两家是合作关系,肖婉婷作为他明家的媳妇,却为肖家的利益处处打算,上下其手,损明以肥肖,还真当他这个家主不知道?回头要叮嘱自己的弟弟管好这个媳妇了。
明常不知道大伯为什么对他这个侄儿会这么有信心,认为夫人的天资也无法跟他比。
对于修行能走到哪一步,明常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他虽然修为进展很快,但那是在凡境和蜕凡境,更主要的是明家的修行资源源源不断地向他倾斜。
现在,一个灵境的门槛就拦住了他,一年来的失败让他有些灰心了,该如何攻克这个难关,明常毫无头绪。
明月歌不知道明常所想,向前走了两步,和声问他:“你为何这么着急破境,须知欲速则不达,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
明常也跟进两步,他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修行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急功近利,可他不得不如此。
“常儿明白,只是常儿不想辜负大伯和父亲的期望。”
“还有呢?”明月歌接着问。
明常昂起头,声音也逐渐拔高:“常儿不服输,不相信自己越不过这个坎!”
明月歌看着他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暗暗点头,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你真像伯父当年一样,难怪方家主都说‘生子当如常公子’。”
明常被这话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玉京的方家是比明家还要强大的家族,在几家小辈比试切磋的时候,方家家主看到明常的表现,随口说了这句“生子当如常公子”。
方家主一言九鼎,这句话就被当成了是对明常的高度肯定。
明常为此是有一些自豪的,能得到方家主看好,玉京年轻一辈有几个有此殊荣?
明常知道现在不是缅怀往事的时候,对明月歌谦虚说:“那是方家主谬赞,常儿不敢当。常儿急于突破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
明月歌不紧不慢的朝前走着,语气肯定地说道:“你说的另一个原因,跟你经常做的那个梦有关吧?”
“是的!”
明常点点头,他并不奇怪大伯会知道他的想法,那个噩梦折磨了他十年,大伯修为通玄也束手无策,是太爷爷告诉他只有修行到灵境方能根除掉,后来随着他修为上涨,陷入梦魇幻境的次数逐渐减少了,这也印证了太爷爷的说法。
明常自己也有预感,迈入灵境之后应该就不会陷入梦境了,梦中幻境那种真切的恐惧,每每思之,都会让他毛骨悚然,这种感觉,明常不想再多承受哪怕只是一次了!
这是他不顾一切冲击灵境关隘的根本原因。
见明常承认,明月歌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只是漫步到他送给明常做生日礼物的那幅字前面,徐徐道:“这是我第一次进你的这个房间,没想到你把这两句话挂在了这里。”
明常谦恭的回应说:“大伯的教导常儿一直不敢或忘,这幅书法中蕴含着大伯的修行感悟,落笔显气象,常儿在修行时,面对静坐,气息交感,明心心法运转更加圆融自然。”
“对这幅字的意境理解你现在还只是皮毛,等你破入灵境之后再说,我现在要跟你说的是……”
忽然,明月歌的声音接着变得悠扬绵长,在房间中不断地响起层层叠叠的回音:“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宁静……淡薄……大象无形……道法自然……自然……自然……”
这层层叠叠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攻击力,却就像是直接在明常的灵魂中响起,如黄钟大吕,如仙音袅袅,在这如同仙音一般不绝如缕的声音中,明常的心神如同沐浴在了一个奇异的世界,他的脸上一下子变得木然了,眼中倏地失去了神采。
明月歌看了眼好似木雕一样立在原地,双目变得无神的侄子,脸色有点肃穆起来,他用魂音传法的秘术对明常醍醐灌顶,不知是好是坏。
“常儿想摆脱噩梦缠绕的执念太深了,用这种方法助他一臂之力实际上是拔苗助长,以常儿的天赋,他迟早能跨入灵境,只是雍州古修洞府开放在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也只能这样勉力一试了。”明月歌如是说道。
他盯着明常看了又看,轻轻吐出一口气。
“事情办完,也该回玉京了!”向前迈出一步,明月歌整个人逐渐变得虚淡起来,直至从明常的房间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