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曳生姿,三名少年循声望去,当发现远处那个模模糊糊的灰黑色人影之后他们的眉头紧锁了起来,全然不顾那漫天飘零的雪花正无孔不入地朝衣物中钻去。
很快,身手敏捷的刘桢几下腾挪便从高高的树杈上回到了同伴身边,急匆匆地问道:“文哥文哥!那人好像越来越近了!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孔文眉头一挑,有力地说道,“当然是会他一会!”
听到他这么说,应琏、刘桢,以及陈璋纷纷心领神会,马上四散开来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就在四人紧张地咽下几口唾沫之际,人影越来越近。
待那身披灰色斗篷的家伙走到营地百步之内,孔文一马当先地高声喝到:“我是天辉武院派来这天山除狼的孔文,不知阁下是何人?”
“……”那人影停住了,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见他不说话,孔文又接着说道:“若阁下是苦修止语的高僧,那不妨揭下兜帽,在下愿意献上一餐斋饭以表敬意!”
“……”
风雪之外,依旧一片死寂,四人的耐心就这么被一分一秒地消磨着。
“嗤!”
突然,那人影向前踏出一步,将积雪踩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坑洞。
见他意欲继续向前,孔文持于剑鞘的左手一推拇指,同时腰部一阵发力,三尺青锋伴随着紧握着剑柄的右手用力一抽应声出鞘,寒光熠熠的剑芒将飘落的雪花悉数斩作两截。
“动手!”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三枚通体黝黑好似铁钉一般的尖锐之物带着破空声劲射而出。
打头阵的正是攀附于高树之上的刘桢,而他所使用的正是刘家代代相传的暗器——透骨钉!
这透骨钉由精铁打造而成,虽然名叫“铁钉”,但在形状上倒是与锥子更为相像,钉身之坚硬以及钉尖之锐利远超寻常暗器,打出时所需要的手法更是刘氏一族的独门秘技,说一句百步之外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那可是一点都不夸张。
只见透骨钉如弓矢一般飞速旋转着,卷起的寒流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犹如子弹于水中穿梭而过般的“波痕”,直直地射向那灰袍之人的面门。
“成了!”
眼看就要一击得手,刘桢喜形于色,却不料那灰袍人大手一挥,霎时间几十道青绿色的气流在他身前汇聚起来,相互穿梭交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风壁,那三枚透骨钉就像打在了棉花上似的,只一瞬间便没了气力,软塌塌地掉落在雪地里。
见连猎杀妖狼都无往不利的暗器寸功未取,孔文连续前冲出数步,站在了与那灰袍人相隔十米的位置上,将手里的长剑指向对方,怒声喝道:“你的对手!是我!”
然而,对面自己的挥剑相向,那灰袍人居然动了动手指将化作风壁的青绿色气流散了去,似乎完全不把跟前的持剑之人放在眼里,这回孔文可真没法再忍下去了!
“既然你瞧不起人,那我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只见一股浓厚的墨绿色气劲正沿着孔文手中的剑柄向着剑身缓缓覆盖了过去,当那柄削铁如泥的神兵被完全覆盖之时,孔文怒喝着暴跳而起:“青釭!!!”
浓绿的剑芒斩了出去,惊涛骇浪一般磅礴的气势仿佛要撕碎一切胆敢阻拦与前的事物。
使出这一招的孔文心里自然清楚,但凡那不知死活的灰袍人敢像对付先前的透骨钉一般防御这青釭重斩,那他必定死无全尸!
可惜的是,那灰袍人也看出了这一招里所蕴含的杀机,他张开右手对着身侧轻巧地那么临空一拍,一个小型的风零漩涡在掌心处猛然显现,转瞬即逝的反推之力迅速把他推出数米远,不偏不倚地躲过了那将厚实冰层砍开有足足一米多深的剑痕。
“呼……呼……”
这一击耗费了孔文大量的的体力,双手持剑的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着那依旧挺立身子的灰袍人咧开嘴,露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
他孔文和刘桢本来就只是两个负责佯攻的幌子而已,真正要那灰袍人命的,其实是不知何时起便绕至他身后的陈璋!
“吃小爷一刀!”
漫天飞雪之中,一柄弥漫着幽蓝色光影的长刀劈头盖脸地对着灰袍人的后脑勺砍去。
“起!”终于,那灰袍人吐出了第一个字。
只见先前消散于天地的青绿气流在一个呼吸之间再一次结成一张巨网,那幽蓝的刀刃每砍入一分,所受到的阻滞之力便会增大十分甚至更多。
很快,猛烈无比的刀势在那风网之下迅速变得衰弱不堪,最终悬停于灰袍人脑后一尺有余,再无寸进。
“哼!你陈爷爷还有后招!”
见手中长刀无力,陈璋果断将其丢弃了去,旋即又从腰间抽出一把比先前那把短上大半截的短刀,像疯了一样扑了上去,一副打算以命搏命的架势。
而那灰袍人呢,根本不为所动。
简直可笑,连那凝聚了气劲的长刀都不能突破风网伤他分毫,一个肉体凡胎的活人,还能比钢筋铁骨的刀硬?
在他打算就这么站着看看那自称爷爷的家伙能演出什么好戏的时候,飞扑于半空的陈璋却突然一个弓身突然落于雪地之上,随后快速地挥舞着手里的短刀平平地切了过去。
这一刀,切的可不是灰袍人,而是地上的雪!
尚未凝实的柔软新雪哪里经得起这般扰动,它们在陈璋一刀横切下犹如一只只惊弓之鸟飞也似地腾空而已,将那灰袍人的视线完完全全地给遮挡住了。
一刀,还远远不够!
压低了身子的陈璋围着灰袍人迅速绕起了圈子,一刀一刀地扬起无穷无尽的积雪,这么一来,被卷在飞雪之中的便什么也别想看见!
而那灰袍人确实也有些慌乱了,他不停地左顾右盼着,护在周身的风网更是丝毫不敢松懈。
突然,漫天的雪雾被撕开一条口子,灰袍人一眼望去,果然是是手持幽蓝短剑的陈璋意图以飞雪为掩盖趁势劈来,只见他兜帽遮蔽之下露出的两片唇微微一抿,嘴角勾起一个“不过如此”的得意角度。
“去!”
这是灰袍人吐出的第二个字!
错纵交织的风网骤然散开,化作一团团凝实的气流,好似重拳一拳一拳地打在了陈璋的躯干和脸,直接将他凌空打飞了出去,但尽管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他脸上的笑意依然是怎么都止不住。
看见这一幕,灰袍人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他猛地转身,却看见一席如飞雪般纯白的身影手持双剑直逼他面门而来!
“来不及了!”
这是灰袍人心中的唯一想法,那身着白袍之人已经离自己太近太近了,近到只要他轻轻挥动一下手里的短剑,便可以毫无阻碍的夺走自己的性命。
不知为什么,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陷入了停滞,那灰袍人也得以好好地端详一番面前这个要夺走自己小命的白袍之人。
并不是那么直挺挺的鼻梁,略微有些纤瘦的鼻翼。
薄薄的双唇,一丁点胡须或是胡茬都瞧不见。
一对细长的睫毛,两只大大的眼睛,那里面,透着坚毅,透着果敢,但又似乎,透着点疑惑,透着点,惊讶?
求生是人的本能,尽管已经来不及释放任何灵法,灰袍人的身躯依然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浑身发力迅速向后倒去。
那白袍之人呢,似乎也在一瞬间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竭尽全力收起了已经挥舞而下的双剑,最终只是在那兜帽之下的人脸上刮过一道浅浅的血痕。
灰袍人没有倒下,也没有任何鲜血喷涌而出,这完全出乎了孔文三人的预料。
而下一刻,异变陡生!
“呼!!!”
灰袍人的身躯突然被一对巨大的青绿色羽翼彻底包裹,霎时间狂风四起,那狂躁的风力将漫天飞舞的冰雪被驱逐得干干净净,随后那光翼猛然展开,灰袍人的身影也跟着急速退开,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彻底消失在了树林里。
在其余三人被这场面诧异到合不拢嘴的时候,应琏悄无声息地将手里的短剑在雪白的披风上擦了擦,随后轻轻插回剑鞘之中。
“应琏!你没事吧!”震惊之余,孔文还是第一个赶了过来询问应琏情况。
“我没事……”应琏弱弱地回应道。
“你受伤了?”见应琏的白披风上竟然沾了血,孔文大惊失色。
“什么?”应琏假装意外地看了看孔文递来的披风一角,扯道,“大概是上次猎杀妖狼时不小心沾上的吧,我没受伤,孔文大哥你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呀!”孔文抚了抚胸口,一颗狂跳的心脏似乎也放松了下来,“若是你受伤了,那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伯父交代呀!”
一番休整之后,辉武七子中的四人重新围坐在了已然熄灭的火堆旁,劫后余生般的氛围笼罩在众人头上,迟迟也没人开口。
最终,还是急性子的陈璋忍不住开口说道:“孔文大哥,你说那穿灰袍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咱们这么连手布下天罗地网,都让他给跑了!”
“我怎么知道!”孔文也是气地一拍大腿。
明明他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况且最后也确实让应琏这个在他们之中天赋最好的剑客找到了一击必杀的机会,谁能想到那灰袍人竟然这样也能躲过去呢。
见这么聊下去不是个事,应琏赶忙说道:“我看那灰袍人实力极为强大,而且对我们并无恶意,否则以他最后爆发出来风系灵法威能,从一开始就能彻底压制住我们。”
“诶……”孔文听闻此言抿了抿嘴,随后发出一声长叹。
是啊,他心里自然也清楚,那灰袍人从始至终就几乎没对自己这伙人发动过攻击,即使是揍陈璋那几下,也不过都是些几天就能养好的皮外伤。
况且最后带着那灰袍人逃出生天的,可是风之翼啊!
东特是个尚武之国,国内灵修也少得可怜,对灵修能有些许了解的人就更少了,可但凡只要是修炼者,不论是灵修还是武修,都绝无可能不知晓那风系五阶通用灵法的大名——风之翼!
看看最后那狂躁的风之羽翼吧,别说压制自己这伙人了,就算是要他们的命,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呐。
垂头丧气地吃完了午饭之后,没能在战斗中出上几分力的刘桢很不爽地提出要去侦查附近有没有妖狼,见孔文和陈璋完全没心情,又是应琏抓着这位刘大哥好生安慰,什么“这都是战术安排”之类的话说了好一通,刘桢这才勉强露出一点笑意来,抚着应琏这个大家的好弟弟的头一阵揉弄。
“你呀,真是比我们所有人都懂事呢!”
“刘大哥过奖了~~”
见刘桢远去,应琏寻了处僻静的树根旁好生思索起来,直到孔文远远地唤他了才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