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一起吃个午饭？”
已经是中午了吗？萧明在心里想，被关起来之后他一直没有机会看时间，这时才意识到已经过了这么久，而他连早饭都没有吃。
“好啊。”他从善如流，“我们去哪里吃？”
萧明有些担心，如果出门的话，他留下的痕迹就太多了。而且被人看见与常东临同行，可能会牵连到他。
“就在这里吧，我来做饭。”他从办公的地方走出去，事实证明，常东临不仅住在城邦警戒最严密的地方，而且住得还很宽敞。这半层的房间都是他一个人住，很少有除开公务因以外的人过来，想想其实有些孤独。
萧明此前并不知道常东临会做饭，但既然城邦首席执政官愿意亲自下厨，他完全没理由拒绝，只要不是黑暗料理就行。
“冰箱里有喝的，电视在——“常东临刚刚转身去了厨房，又探出头来叮嘱，”我忘记电视在哪里了，你随意吧。“
有了这么一句话，萧明心里某种念头又明显起来，虽然他不愿意背着常东临翻他的文件，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办公桌前。
我不看别的就行了，萧明给自己心理暗示，然后手下飞速地翻过一个又一个文件夹，他紧张到双手都在抖，几乎拿不住文件。如果现在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他永远都解释不清。
通天塔改建工程、特殊生物实验基地的数据、“神农号”飞船维修、城邦新入住居民违法调查......翻过这些文件的时候，萧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看到了多么机密的东西，因为他根本没过脑子。
哎等等！新入住居民违法调查？萧明打开文件夹，一般小偷小摸的不会送到常东临面前，这个文件夹里面很可能有他要的东西。
他单纯地想，如果把有关自己的报告拿走，常东临就永远不会看到这些东西，也不会知道他与果壳星不清不楚的关系。
“饭做好了。”
常东临的声音传到萧明耳边，差点没把萧明吓得晕厥过去，他犹豫了好久，拳头攥得生疼，还是没鼓起勇气抬起头来面对那个人。
“播放梁静茹的勇气。”常东临道。
屋子里的人工智能系统真的开始播放起《勇气》这首歌，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常东临的这个小玩笑让他心里的紧张散去许多。
“你盗用我当年的梗。”萧明乖乖地走过去。
常东临停了音乐，把手搭在萧明的肩膀上。他已经将近不惑之年，还没有一个稳定交往的女人。但他的确喜欢孩子，而萧明在某些方面格外像他。
“三个小时前的文件，你不会以为我还没看过吧。”常东临带着萧明到了餐厅，两个人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坐下，准备吃饭。桌上是丰盛但不花哨的西餐，然后常东临起身开了一瓶红酒。
“哦，你怎么想？”萧明趁着他转身，问道。
“挺有趣的。城邦的探测器确实没有发现海底那个虫洞，但我们也不是完全没察觉，因为周边海洋生物的活动迹象变了。”常东临补充一句，“城邦的每日任务一般是给初学者准备的，即便是深潜，也没人能想到会有人去那么深的地方。”
“除了一些别有目的的人？”萧明心道，果然是在试探他们。他早该想到，那个所谓每日任务看起来就很仓促啊。
常东临把红酒倒在了醒酒器里，然后说“对，除了别有目的的人。现在我们知道海底确实有个虫洞了，只不过——虫洞那头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萧明说的也算是实话，如果虫洞的传送是定点的，那么另一头确实不再有什么了，1号应该把那个类星球飞行器开走了。
常东临听出萧明的意思，知道萧明并不准备将一切和盘托出。在第一监狱的时候萧明的态度就是这样，即便是对着他，萧明也没有坦诚的心思。
随便了，反正虫洞所在区域已经封锁，迟早都要派人去那边看看。常东临岔开了话题，免得饭桌上的气氛太过僵硬“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萧明抬起头，把刚叉起的沙拉放下。
“当时亚洲区晋级总决赛的最后一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一个叫张扬的人进行障碍赛，那场比赛你本来应该赢的，他们作弊了。”
萧明吃了一口沙拉，他本来就知道这件事，“你去看了比赛视频吗？”
这样的反应让常东临很惊讶，因为他以为萧明会很惊讶，结果萧明却并不惊讶，“你早就知道了？”
“对啊，也不是很早。”
“那天以后，你就没有联系过我。”
常东临说的是实话，比赛中败了以后，他就再没有跟常东临联系过，前两天他的手机上总会出现一两个未接来电，直到收到城邦邀请函的那天，他把自己的手机落在了临时住所，然后一直没有机会取回来。
当然，这些只是借口而已。他早就知道常东临和他在一个城邦，甚至，常东临的号码是少有的几个他能背得下的号码之一，这个世纪以来联系号码越来越长，但常东临的号码他一直倒背如流。
萧明自嘲地笑笑，他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有一个强无敌的美女机器人保镖，他曾经穿越千万光年、见到了被称作亚弗戈蒙的怪物......他曾经跨过山河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他本应该更成熟一些才是，“我有点害怕，怕你会失望。”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说出这句话的。就像把自己柔软脆弱的内心露出来，如果对方准备捅上一刀，想来他也会很难受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失望呢。”常东临摇了摇头，给他们两个都倒上红酒，“从上万个人的选拔赛中一关一关闯过来，你的对手都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而你战胜了他们中的百分之九十九。”
这句话让萧明心里舒坦了不少，“但我仍然是第一百零一名。我们约定过的，如果我进总决赛，我们就一起庆祝。”
“你还真是孩子气，”常东临没说当天晚上，他去老校址等了萧明一夜的事，“就算你不是第一百零一名，就算你是最后一名，我也不会对你失望。我是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放弃你的人。”
萧明突然想起，官雪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只觉得这姑娘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永远，但现在他的鼻子有点发酸。
他一直想要自己生命中一个父亲式的人出现，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听到这句话，还不算太晚。
不过，“为什么？”萧明不太确定，常东临这样的大人物，不应该这么在意曾经萍水相逢的男孩才对。
“我不知道。”常东临拿起酒杯，跟萧明碰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