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梦魇缠斗许久,终于,眼前现出了一丝清明。
还不等她坐起身,小丫头就从旁边冲过来,问长问短。
“好了,吓坏你了吧?”搂着这个被自己看作女儿一般的丫头,轻声安抚,“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担心了。”
凌雅漂亮的脸上满是自责愧疚,“雯姨,对不起,”脑袋埋进梦雯怀里,“要不是我,您也不会……”
“好了,这件事就当作我们俩的秘密,谁也不告诉,好不好。”
好容易安抚好了小凤凰,凌翊就从天庭述职回来了。
“你回来了?”梦雯笑着迎上前去,想帮凌翊解下披风,“这一次,又嘉奖了什么?”被轻松避开。
梦雯眼底划过一抹失落,这么多年了,他宁可孤身一人,也不愿与履行与自己的婚约。甚至,对自己避之不及。
“生杀之权”,凌翊淡淡开口。天帝的这一封赏,属实让在场众仙羡慕不已,但凌翊的心里却并无太多波澜,既予权,善用便是,无需沾沾自喜,更不必惴惴不安。稍稍压了压怒气,抬眼看向凌雅和霖烨,“你们,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本尊?”
凌雅心下大惊,她最怕爹爹这副不怒自威的样子!惨了惨了,爹肯定是知道了!悄悄靠近背后的人。
霖烨大为不解,若是已经知道了,战神为何要问他们两个?莫非他并不清楚来龙去脉,只是看到了他们两个围攻群妖的景象?
“恭喜爹爹”,凌雅额上已经沁出了冷汗,“生杀予夺羁押释放,如此重权,也只有交给爹爹这样刚正睿智之人,才能造福苍生。”说道后面,语气越来越弱,她知道这一套是没用的,可是她不想去面壁!此时不解围,更待何时,他刚刚不是答应要保她无事吗!偷偷把手放在身后,握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扯了扯。说话要算数啊!
霖烨会意,反手握住那只凉冰冰的小手,轻轻一握,力道不重,却分明传递了两个字,放心。小凤凰这一次恐怕也是怕极了闯下的祸。
这些年,战神殿下虽对这个女儿百般疼爱,精心呵护,但也是有过必究,有错必罚,丝毫不留情。这般严父模样,想来也是对小丫头寄予厚望。
“战神殿下恕罪”,霖烨上前一步颔首抱拳,“霖烨一时鲁莽,私放囚犯,虽已尽数缉拿,但终究有违天界法度,甘愿领受责罚。”他心里清楚,战神不会责罚他,甚至都不会信,只是,他挺身认错,小凤凰就没事了。
“私放囚犯?”凌翊那云淡风轻的神色丝毫不改,“为何?”刚从天宫出来,他就觉得心口一痛,父女之间血脉相连,他与雅儿自有感应,估计是家中出事了;心下大惊,连忙用术法查看,却见女儿把受了伤的梦雯用结界护住,只身追捕出逃的众妖,年轻气盛,险象环生。直到看到霖烨飞身而至,他才放下心,极速赶了回来。只是不知道,这霖烨为何要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没想到凌翊还会细问,霖烨一时语塞,但不消片刻就想出了缘由。
事情到了霖烨嘴里,变成了这样:
今日,霖烨神君不请自来,欲与战神对弈,岂料临溪阁之主去了天庭述职。百无聊赖中,客代主责,巡视牢房。
“仙家神明枉称公道,实际上还不是相互包庇。”挑衅的声音从临溪阁牢狱第七层传来,霖烨循声而去,只见是一只虎妖出言不逊。见霖烨前来,那只虎妖不惊不惧,反而是越发的猖狂,“若不是当年战神殿下出言相救,只怕你此刻也不过就是一个阶下囚!”
“你是不是活的太久了”,霖烨面如寒霜,“才知道了这些不该知道的!”
“有本事你把牢门打开,我们和你比试比试”,那虎妖煽动周围的囚犯,一时,叫嚣之声此起彼伏。
“霖烨一时气盛,就私放了群妖”,自己的故事编的甚是顺畅,霖烨虽然一直低着头,可是嘴角却噙着笑意,“请殿下责罚。”
“有一万余年的修为,还能年轻气盛得起来”,凌翊轻笑一声,“也实属不易。”
闻言,霖烨一愣;凡间俗话常说“儿肖母,女肖父”,这话果真不错,外人眼中向来潇洒温雅的战神殿下,竟也有牙尖嘴利的一面!
“霖烨斗胆,想与殿下对弈一局,若是侥幸赢了,还请殿下不再追究。”
“你若输了呢?”
“任凭处置输?”
最后一子落下,今日本该胜券在握的战神输了棋局,是因为分了心。
霖烨代雅儿认错,这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况且还不是雅儿推诿,而是他主动挺身而出。即便他算准了自己不会真的降罪与他,又为何要这样做?这霖烨虽在仙界颇有仗义之名,却绝非是个多事的人。再者,以雅儿的性子,不可能主动求霖烨顶罪。
此中,必有蹊跷!
但这怎么可能!他们两个,一说话就是较量辩才,未有片刻温存软语;再者,女儿毕竟是凤凰一族的血脉,哪里那么容易动情;再再者,论起辈分,霖烨是雅儿的叔叔,只是他潇洒随意,没个叔叔的样子,雅儿也就从不叫他叔叔。
若论本心,霖烨的性情也属冷漠一路,无缘无故的挺身呵护,无非两个原因,一,心怀坦荡,只把雅儿当成晚辈,不忍心见其被罚。这第二个原因,不言自明。可是,神明仙家千秋万载,本没有什么辈分之说。
缓缓呼了一口气,雅儿,这么快就长大了。
这一次的离别,与以往不同。
首次,凌雅主动送霖烨走出临溪阁阵法结界。小道旁,春意盎然,夹道的桃花开的正艳。
等了半天也未等来那句道谢,霖烨掸了掸掉落肩头的花瓣,轻笑着摇了摇头。罢了,本来就是自己有心护着她,不道谢也无妨。
“我犯了过错,你为何不责难我”,凌雅抬起头,直直的望着霖烨,“还要替我顶罪。”
“小孩子嘛,犯错难免”,霖烨洒脱一笑,“况且,女孩子家,过的潇洒快乐就好,只要不是大错,何必那么严苛。”随即神色稍敛,“不过这话,可别和你爹说。”
后来,霖烨说了什么,凌雅都没有听到;她只记得桃花树下的那张面孔,潇洒俊朗,落英缤纷中的那个身影,豪气冲云。
“以后,若是我再犯错,你也都会帮我承担?不会责难我?”恍惚着问出这一句,他的答案,她一定要听清。
“为什么你总要犯错啊!”霖烨浅浅一笑,“只要不是故意的,无心之失,有何不可!小丫头,我走了啊。”
看着那背影渐渐消失于天幕之中,凌雅只觉得乾坤静谧,风来,有春暖花开的声音。